背弃庶女求生录(大女主)5

“清心莲露饮”像一滴无声的油,悄然润滑了我与权力核心之间那扇沉重的大门。萧绝的失眠是否因此缓解,我不得而知,但王先生乃至他背后那沉默而高效的幕僚团队,看我的眼神已然不同。我不再仅仅是一个“有用的哑巴档案管理员”,而是在某些特定、棘手的问题上,一个可以尝试咨询的“活库”。

王先生交给我的任务,开始超越简单的档案查找。

一次,他带来几份关于西北军饷拨付的争议文书,户部与兵部互相推诿,账目看似清晰,细究却各有模糊之处。他并未明说,但我从他隐晦的言辞中明白,萧绝需要一份能迅速厘清关键、找出各方破绽的摘要,以便在朝堂上发难。

这不是我的分内事,甚至触碰了权力的敏感神经。但我没有推辞。

我在档房枯坐了三日,将涉及西北军饷的所有往来文书、户部历年拨款惯例、兵部呈报的军需清单,乃至相关官员的升迁调动记录,全部调出,交叉比对。我的优势在于,我不受任何一方势力影响,且长期梳理档案,对数据异常和文书惯例有着近乎本能的敏感。

最终,我呈给王先生的,不是冗长的卷宗,而是几张薄纸。上面用最简洁的语言,列出了三方(户部、兵部、前线将领)陈述中的核心矛盾点,标注了账目中几处违反常理或惯例的模糊支出,并附上了相关文书编号作为佐证。我没有下结论,只提供刀刃般锋利的“事实对比”。

王先生拿着那几张纸,在档房门口站了许久,黄昏的光线将他身影拉长。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最后一丝对于我“庶女”身份的轻视似乎也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对于“工具”极度锋利而产生的、混合着欣赏与警惕的复杂情绪。

几天后,朝堂传来消息,户部一位侍郎和兵部一位郎中因“督办军饷不力,账目含糊”被革职查办。萧绝一系在此事上大获全胜。

这一次,没有赏赐,没有言语。但几天后,我被允许进入档房内侧一间之前从未对我开放的小库房。那里存放的,是近五年王府核心属官与各地官员、将领的私人书信抄本(非正式公文),以及一些未经归档的密报摘要。

我知道,我触碰到了真正的机密边缘。萧绝的幕僚团在用这种方式“使用”我,同时也是一种更严酷的考验和捆绑。我知道得越多,就越无法脱离这条船。

我如饥似渴地吸收着这些信息,像一块干涸的海绵。我不仅看内容,更分析写信人的语气、措辞、背后的利益诉求,以及他们与萧绝关系的亲疏远近。我脑中那张权力网络图,开始填充上血肉,变得立体而清晰。

同时,我也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萧绝面临的局面。弑君的准备已到最后阶段,但反对势力并非铁板一块,内部亦有倾轧。有以镇国公为首的保皇派,有手握京畿部分兵权、态度暧昧的武威侯,还有在清流中颇有声望、对萧绝跋扈不满的御史中丞……

乱局,方是机遇。

我注意到一个被多次提及,却似乎未被萧绝阵营足够重视的名字——林昭,一个因得罪上司被贬黜至边远之地的小小县令。但在几份不同来源的密报中,都隐约提到此人在当地吏治、民生方面颇有手腕,更关键的是,他曾是武威侯早年的门生,因性格刚直与武威侯府疏远,但其老母妻儿仍在京中,受武威侯府暗中照拂。

一个念头在我心中滋生。萧绝的目光盯着那些位高权重者,而往往,撬动大局的支点,就在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棋子”身上。

我并未立刻将关于林昭的信息提炼出来。我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一个能让这颗“棋子”发挥最大效用的时机。

这期间,齐王妃柳氏又“偶遇”过我一次。她依旧雍容华贵,言语间却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探询。

“听说王爷近来颇为倚重外院的文书整理,妹妹倒是辛苦了。”她拈起一枚蜜饯,慢条斯理地说,“只是这男人间的大事,我们女子还是少掺和为妙,免得引火烧身。妹妹说是吗?”

我依旧是一副惶恐怯懦的样子,用手势表示自己只是整理旧纸,不通外事,蒙王爷和先生们恩典有口饭吃,绝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她似乎满意于我的“识趣”,又或许觉得我一个哑巴确实难成气候,再次警告几句后,便放过了我。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知道,内宅的视线从未离开。我的每一步,都必须走在无形的钢丝上。

时机在一个雨夜到来。

王先生冒雨前来,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屏退左右,甚至谨慎地检查了档房内外,才压低声线对我说道:“王爷需要一个人,一个能绝对信任、且不引人注目的人,去城南贫民窟接触一个刚从北地流放回来的老工匠,取回一件东西。”

我心中一震。这不是文书工作,这是真正的秘密行动。萧绝连自己麾下的侍卫、暗探都不完全信任了吗?还是此事关乎的机密,让他必须启用一个完全在体系外、无人注意的“生面孔”?

“此人曾为先帝督造过陵寝机关,知晓一条……可能存在的密道入口。”王先生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王爷需要确认这条密道的真伪和位置。但此人性格古怪,仇视权贵,我们的人几次接触都被打了出来。你……你去。就以替旧主家寻访失散亲眷的名义,你口不能言,反而不易暴露。”

风险巨大。贫民窟龙蛇混杂,那老工匠态度不明,一旦被发现与王府有关,必死无疑。但这也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机会——直接为萧绝执行秘密任务,意味着我将从一个“有用的工具”,向“可用的心腹”迈出关键一步。

我没有犹豫,用坚定的眼神和微微颔首,接下了这个任务。

第二天,我换上一身半旧不新的粗布衣裙,脸上抹了些灰土,挎着一个装着针线杂物的篮子,像个最普通的市井妇人,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城南肮脏泥泞的街巷。

根据王先生提供的模糊信息,我花了整整两天,在污水横流、气味熏人的棚户区里小心翼翼地打听,终于找到了那个蜷缩在破庙角落,浑身酒气、眼神浑浊的老工匠。

我没有直接表明来意,而是先观察。我发现他虽潦倒,但手边散落的几件自制木器却异常精巧。我注意到他时常对着北方喃喃自语,眼中有着深刻的恨意与……一丝未泯的骄傲。

我走上前,没有像之前王府探子那样试图用金钱或权势压人,而是蹲下身,将他散落的工具一件件捡起,用一块干净的布,仔细地擦拭干净,然后整齐地放回他身边。

他警惕地看着我,像一头受伤的老兽。

我抬起头,看着他,然后用树枝,在满是尘土的地上,慢慢划了几个字:

【北地风霜苦,故园草木深。】

这是我从一份关于前朝陵寝督造官员背景的旧档中看到的,是其中一位郁郁不得志的工匠留下的诗句。我在赌,赌这位老工匠有类似的心境。

老工匠浑浊的眼睛猛地睁大,死死盯着地上的字,又猛地看向我。

我继续写道:【匠心有灵,不蒙尘。】

我指了指他那些精巧的木器,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然后静静地看着他。

长时间的沉默。破庙里只有雨水滴落的声音。

良久,他沙哑地开口,声音像破风箱:“你……不是他们的人。”

我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示意我不能说话。

他盯着我,眼神复杂,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低声道:“那条路……入口在……皇陵西侧第三棵歪脖子松树下,有机关,需按‘左三右七,上五下二’的步法触发,下面是……是前朝废太子修建的逃生密道,直通……通宫内冰窖。”

他将最关键的信息,告诉了我这个陌生的“哑女”。

我牢牢记下,对他深深一躬,留下王先生准备的、足够他安稳度过余年的银钱(我并未一次性给出,而是告知了分次领取的地点和方法,以免惹祸上身),然后迅速离开。

当我带着这个至关重要的信息,安然返回王府,站在王先生面前时,他脸上是无法掩饰的震惊与……一丝后怕。

“你……竟然真的做到了。”他长叹一声,看我的眼神彻底不同了,“王爷……会知道的。”

这一次,我不再是被动地等待赏赐或考验。

我抬起头,虽然依旧是那副卑微的姿态,但眼神里,第一次主动流露出一种清晰的意图。我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面上缓缓写下两个字:

【林昭。】

王先生瞳孔骤缩,猛地看向我。

我平静地回视,然后用气音,艰难地补充了三个字:“或…可…用。”

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在向他,也向着他背后的萧绝展示:我不仅能完成任务,我更能看到他们忽略的角落,我能提供超越他们预期的“价值”。

我不再满足于只做一把刀。

我要让他们看到,执刀的手,或许,也可以换一换。通往皇座的道路布满荆棘,而我已经抬脚,踏上了第一级染血的台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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