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乐尊御虚逞威风 弥苦教弘法渡恶厄

上回书说到,四方侠义盟会于青城山,定下分兵之策,欲扫荡妖氛。然江湖风波,从不止于刀光剑影,人心蛊惑,往往更甚拳脚之伤。正邪之争,已悄然于多处地界,同时拉开帷幕。

且说川西腹地,群山深处,有一隐秘山谷,外人难寻。谷中气候竟与外界迥异,温暖如春,奇花异草遍布,馥郁芬芳之中,却隐隐透着一股甜腻淫靡之气。谷地中央,依山势开凿出一座宏伟石窟,其形制不似中土寺庙,亦非西域常见样式,穹顶高悬,壁画之上尽是男女交媾、人兽混杂之不堪图案,线条夸张,色彩浓艳,望之令人面红耳赤,心神摇曳。此处,便是“淫奢密宗”潜入中原所设的一处重要秘坛。

此刻,秘坛最深处的“大乐殿”中,异象陡生。

殿内并无灯火,却自生毫光,源自四壁镶嵌的夜明珠以及那些壁画中以金粉、宝石勾勒的淫亵轮廓。大殿中央,一方温玉平台上,赫然有一人盘膝虚悬于空中,离地约有三尺!

此人看去年纪不过三旬许,面容俊美异常,近乎妖冶,肌肤莹白如玉,光头之上并无戒疤,反以金粉描绘着繁复的蔓陀罗花纹。他周身不着寸缕,显露出完美健硕的体魄,却又无半分猥琐之感,只觉宝相庄严,但见他双目微阖,呼吸绵长,周身气息圆融流转,竟使得其身周空气微微扭曲,托浮其躯,正是那“遍知大乐尊”在修炼其得意玄功——“御虚涅槃诀”。

良久,他周身光华渐敛,身形缓缓落回玉台,双眸睁开,眼中竟是一片空洞般的平静,无喜无悲,无欲无求,仿佛刚才那悬浮空中的并非一具充满欲望的肉身,而是一尊真正的佛佗。但这等境界,不过维持了短短十数息,其眼底深处,一点幽暗的欲火便如死灰复燃,悄然跃动,使得那“空”境迅速消退,复归于一种深不见底的妖异。

“唉……‘无欲空明境’维持之时,又短了刹那。”大乐尊轻轻叹息,声音带着奇异的磁性,悦耳却令人不安,“看来,需得更频繁的‘修行’,以‘大欢喜’滋养,方能延长此境,直至永恒。待得永恒驻留空明之境,便是吾成就‘大乐佛’果位,超脱此界之时。”

话音方落,殿外便传来恭敬的禀报声:“尊上,净土尊求见。”

“进。”大乐尊淡淡道,随手取过一旁叠放的金色纱幔,披在身上,遮住了关键部位。

只见一人躬身而入,其人身形高壮,面容粗犷,眼窝深陷,鼻梁高挺,一看便是西域胡人相貌。他身着赤金两色的密宗法袍,气息雄浑,目光开阖间精光四射,正是大乐尊座下第一高手。

“极乐净土尊”。

净土尊跪伏行礼,语气充满敬畏:“尊上神通愈发广大,御虚凌空,距离涅槃飞升更进一步,属下恭贺!”

大乐尊微微颔首,受了他这一礼,淡然问道:“中原之事,进展如何?”

净土尊起身,禀道:“回尊上,据江右分坛传来消息,已成功与‘残情阁’残余势力接上头,彼等对我宗‘大乐佛法’深感认同,愿效犬马之劳。目前已在鄱阳湖周边数个城镇暗中传法,发展信众,颇有成效。不少中原夫妇,闻我‘即身成佛’之捷径妙法,皆心生向往,踊跃入教。”

“哦?”大乐尊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看来中土之人,亦非全然冥顽不灵。可知晓他们用何说辞?”

净土尊笑道:“皆是尊上智慧。

他们对中原人士言道:‘佛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尔等凡夫,视色欲为洪水猛兽,压抑本性,已落了下乘。我等之法,乃是以大欢喜为舟,大极乐为桨,于红尘欲海中横渡,直抵空性彼岸。此乃无上捷径,即身便可成就大乐佛果位,岂不比那青灯古佛、苦熬岁月来得高明?’ (此说乍听之下,深合佛法妙理,又投人所好,故而屡试不爽。”)

大乐尊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得色,缓缓道:“善。世间愚痴,皆因看不破‘名相’。吾以欲止欲,以乐证空,正是无上菩提心。彼等中原伪佛,死守戒律,压抑人性,才是真正背离佛佗本意。只是……如此妙法,定然也引来些‘卫道士’的窥探吧?”

净土尊神色一肃,道:“尊上明鉴。近日确有几起中原武林人士窥探之事,虽被属下派人驱离或灭口,但其中一波,乃是川西本地的‘弥苦教’弟子。”

“弥苦教?”大乐尊眉头微挑,似乎想起了什么,“便是那个自称‘代众生受苦’,住破屋烂棚,却将好房子让给贱民的那个蠢教?”

“正是。其教主‘弥苦未来’,本名唤作阿史罗·琉璃,乃是我西域一小国流亡贵族之后,不知怎地学了身诡异佛法,创立此教,专与我宗作对。”净土尊语气中带着不屑与一丝凝重,“此女修为不弱,其教众虽行事迂腐,却颇得一些穷苦愚民拥戴,在底层根基不浅,甚是碍事。”

大乐尊冷哼一声:“蝼蚁之见,也敢阻我大道?彼等自甘下贱,受苦受难,乃是其自身业报,合该如此。吾等引领信众直达极乐,超脱苦海,才是真正慈悲。待吾神功大成,自会亲自‘度化’那弥苦未来,让她知晓何为真正‘大乐’。”

言罢,他目光转向净土尊,问道:“你家乡那些旧事,如今可还放在心上?”

净土尊闻言,脸上顿时涌现狂热崇拜之色,再次跪倒,激动道:“尊上大恩,属下永世不忘!当年那魔牛、巨蜥肆虐我乡,死伤无数,是尊上以无上神通,‘龙阳剑’出,不仅降服那两头凶物,更令其皈依我宗,成为护法神兽!此等伟力,方是真正佛陀手段!属下愿永世追随尊上,传播大乐佛法,纵然身堕无间,亦在所不辞!”

大乐尊满意地点点头:“起来吧。你的忠心,本尊知晓。中原之事,还需你多多费心。需得严密监视。若有机会……不妨先剪除其羽翼,比如,那靠近鄱阳湖斩情派,或是庐山正骨寺。”

“属下明白!”净土尊眼中凶光一闪,“定叫他们知晓,阻我大道者,必遭业火焚身!”

再说川西另一处贫瘠山地。与那温暖山谷相比,此地寒风凛冽,土地干裂,房屋多是茅草泥土搭建,破败不堪。

然而,就在这片破败之中,却有一处显得格外“突兀”。那是一片新建不久、颇为齐整的砖瓦房舍,虽说算不得奢华,却也坚固保暖。此刻,房舍前的空地上,聚集了数十名衣衫褴褛的百姓,正围着一人。

被围在中央者,竟是一位少女。身穿一件赤红袈裟,容颜极为秀丽。你问相貌如何?

但见碧瞳映雪光,半缕双马尾垂翠柳长,玉髓珠串摇星斗,金砂天目照大荒。 纵是韶华年纪,也难掩宝相庄严

此女正是“弥苦教”教主,自号“弥苦未来”的阿史罗·琉璃。

她声音清脆,正对周围百姓说道:“……诸位乡亲,世间苦难,如同此间寒风,刺骨侵肌。我等修行之人,愿以此身,承汝等之苦。你等住进这遮风避雨之所,便是我等功德。须知苦乐阴阳,本是相等,汝等少一分苦,便多得一分安乐,此间功德,自会记于轮回,助汝等来世解脱,亦助我等早证菩提。”

一位老者颤巍巍道:“琉璃教主,您和教中各位法师,将好房子让给我们这些老弱住,自己却住在那边漏风的草棚里……这,这让我们如何过意得去?”

琉璃微微一笑,碧瞳之中满是温和:“老丈不必挂怀。寒风砺骨,正可助我等修行,体悟众生之苦。你等安居乐业,面露欢颜,便是我等最大欣慰。此乃‘弥苦’真义。”

正说话间,一名弥苦教弟子匆匆赶来,在琉璃耳边低语几句。琉璃秀眉微蹙,对众人合十一礼:“诸位乡亲,教中有些事务需处理,暂且失陪。” 随即转身,与那弟子快步走向远处那片破败的草棚区。

进入最大的一间草棚,内里陈设极为简陋,唯有几张草席,一盏油灯。几名教中骨干已等候在此,面色凝重。

“教主,”一名中年僧侣沉声道,“刚得到确切消息,‘淫奢密宗’的妖人,已在江右之地利用歪理邪说,蛊惑了不少百姓。其言‘以色悟空’,‘即身成佛’,危害极大!”

另一名女弟子补充道:“而且,我们派往监视其川西秘坛的几名弟子……失去了联络,只怕已遭不测。”

琉璃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但迅速恢复平静,她轻轻转动经筒,缓声道:“阿弥陀佛。魔道猖獗,蛊惑人心,残害生灵,此乃我等‘弥苦’之敌。彼等将纵欲包装成修行,将捷径宣扬为大道,正是利用了众生畏难趋易、贪图享乐之心。此等邪说,若不破除,必使更多无辜者沉沦欲海,永堕地狱。”

她目光扫过众人,声音坚定:“我教宗旨,乃代众生受苦,拔苦予乐。如今邪魔外道,不仅不行善举,反引众生入邪途,此苦,我等不能不代受;此魔,我等不能不除。”

“请教主示下!”众人齐声道。

琉璃沉吟片刻,道:“两方面着手。其一,加派得力弟子,前往江右,暗中查探,收集其蛊惑百姓、危害乡里的证据,并设法接触受骗百姓,晓以利害,破其邪说。行事需得隐秘,避免与其正面冲突。”

“其二,”她眼中碧光一闪,如寒潭映月,“川西本地的魔窟,不能再任其坐大。我亲自修书一封,送往青城山玄清观,向苍松真人示警,并表明我弥苦教愿与中原正道结盟,共诛此獠!”

众人闻言,精神大振。

那中年僧侣道却:“教主……中原正道,会相信我们吗?毕竟我等乃是西域教派……”

琉璃淡然道:“真心卫道,不拘地域。苍松真人乃有道之士,必能明辨是非。如若一时存疑,我等便以行动证明。传令下去,即日起,加强周边巡护,若遇被魔道侵害之百姓,竭力救助;若遇落单魔道妖人,查明罪证,可视情况擒拿或驱离,但不可妄动无明之火,滥开杀戒。”

“遵命!”

再将视线转回江右之地,鄱阳湖沿岸某处繁华集镇。

镇中一家茶馆后院,隐秘的厢房内,烛火摇曳。几名穿着打扮与常人无异,但眼神闪烁、气息略显浮躁的男子,正围坐一起,听当中一个看似账房先生模样的人讲话。此人,便是淫奢密宗派驻此地的传法使者之一,化名“贾节”。

贾节压低声音,对几名新近被蛊惑入教的本地百姓说道:“……诸位既已入我大乐法门,便知此前种种清规戒律,皆是束缚尔等灵性的枷锁。佛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尔等往日视男女之事为羞耻,为罪孽,岂不是辜负了父母所赐之身,天地所赋之性?”

他见几人面露疑惑又带些兴奋,继续巧言令色:“须知,男女大欲,本是天地阴阳交泰之正道,蕴含无穷生机与造化之妙。我密宗大法,正是借此先天之机,以‘大欢喜’为火,淬炼身心;以‘大极乐’为药,滋养神魂。于那极乐巅峰、物我两忘之际,正是窥见‘空性’本来面目之最佳时机!此乃无上甚深微妙法门,即身成就之捷径!远比那些枯坐禅床、念经拜佛,苦熬几十年也未必能窥门径的蠢法,不知高明多少倍!”

一番歪理,被他说得头头是道,仿佛确是无上妙法。其中一人犹豫道:“贾先生,如此……如此修行,岂不乱了伦常纲纪?若是被官府、被那些武林门派知晓……”

贾节嗤笑一声,面露不屑:“伦常纲纪?那是凡俗夫子束缚自身的绳索!我等修行大乐佛法,追求的是超脱轮回,成就佛果,岂能被凡间俗律所困?至于官府、武林门派?哼,彼等皆是沉溺苦海、不明真谛的愚痴之辈,如何能理解我辈境界?尔等只需谨记,一旦功成,成就大乐佛身,逍遥自在,永享极乐,彼时再看这些俗物,不过蝼蚁尘埃罢了!”

他话语中充满了煽动性与对现有秩序的不屑,使得那几名新入教者眼中迷茫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狂热与向往。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就在这间厢房的窗外阴影下,两道身影已悄然潜伏良久,将屋内对话听了个一字不落。此二人,正是斩情派派驻此地、负责巡查江右动向的精英弟子,奉命监视此镇异常。

其中一人以传音入密之术对同伴道:“果然在此!这伙妖人,竟将歪理邪说包装得如此冠冕堂皇!速速回报施云长老!”

二人互视一眼,身形如鬼魅般悄然后退,融入夜色,直奔芙蓉山方向而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遥远的西域,弥苦教总坛派出的使者,亦怀揣着教主琉璃的亲笔信,踏上了前往川西青城山的征程。

而在青城山,四方联盟已然誓师出发,由清月师太、苍松真人、王子秀、燕星蝶、凌霜、清岚等高手率领的主力,正如同利剑出鞘,悄无声息地刺向川西群山,直指淫奢密宗秘坛所在。

山雨欲来风满楼。

正邪之争,佛理之辩,情义之困,已然在这江湖大幕上,交织出一幅愈发波澜壮阔、诡谲复杂的画卷。

各方势力,均已登台。

这正是:

魔尊御虚逞神通,歪理惑心乱江右。

弥苦弘法承世厄,碧瞳玉珠映慈容。

群侠西征剑光寒,暗流涌动鄱阳口。

正邪佛理争高下,情仇恩怨几时休?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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