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临门

夜色再次成为最好的掩护。萧绝在听完沈千澜的禀报后,沉默了片刻。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轻响,在寂静的书房内格外清晰。

“胡青河……一个心存抗拒,却又手握禁忌之物的医者。”萧绝抬起眼,眸中锐光隐现,“他像一把双刃剑,用得好,可直刺敌人要害;用不好,亦会伤及自身。”

“殿下打算如何做?”沈千澜问道。她知道,接触胡青河的风险极大,此人态度不明,且济世堂周围难保没有“烬”教的眼线。

“既然他心存抗拒,那便给他一个无法抗拒的理由。”萧绝语气淡漠,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威逼,或利诱。对付这样的人,怀柔试探恐耗时日久,我们等不起。”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幕:“本王亲自去见他。”

沈千澜心中一紧:“殿下,此举是否过于冒险?”萧绝皇子之尊,亲自去见一个民间大夫,若被察觉,后果不堪设想。

萧绝回头看她一眼,唇角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正因本王亲自去,才最能彰显‘诚意’,也最能让他明白,他已无路可退。有些局面,非此不能破。”

他顿了顿,补充道:“你留在坊内,若有异动,按计划接应。青岚先生会随我同去,以防不测。”

计划已定,不容更改。

翌日,天光未亮,一辆看似普通、内里却布置精良的马车悄然停在距离济世堂两条街外的巷口。萧绝换了一身深青色常服,气质依旧清贵逼人,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寻常商贾的沉敛。青岚先生扮作随行老仆,低眉顺眼,气息却如古井深潭。

济世堂刚卸下门板,药童正在洒扫。胡青河坐在诊案后,擦拭着银针,眉宇间带着惯常的疏离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郁色。

就在这时,萧绝与青岚迈步而入。

药童刚要上前询问,青岚微微抬眼,一股无形的气机拂过,药童眼神瞬间茫然了一瞬,呆立原地。胡青河似有所觉,猛地抬头,当目光触及萧绝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时,他擦拭银针的手骤然一顿,脸色微变。

他行医多年,见过各色人等,眼前这人,绝非寻常!

“贵客临门,不知有何见教?”胡青河放下银针,站起身,语气谨慎,带着明显的戒备。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内室方向。

萧绝并未理会他的戒备,径直走到诊案前坐下,目光平静地落在胡青河脸上,开门见山:“胡大夫,本王今日前来,只为一事——‘离魂根’。”

“离魂根”三字如同惊雷,在胡青河耳边炸响。他瞳孔骤缩,脸上血色瞬间褪去,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强自镇定道:“贵人说什么?在下听不懂。我行医用药,皆遵《本草》,从未听过什么‘离魂根’。”

“是吗?”萧绝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千钧压力,“十年前,云梦泽畔,鬼医桑木临终前所托,嘱你‘慎用’之物,莫非胡大夫已然忘却?”

胡青河如遭雷击,浑身剧震,难以置信地看着萧绝。鬼医桑木是他埋藏心底最深的秘密,就连他最亲近之人亦不知晓!眼前这人,究竟是谁?!

“你……你究竟是何人?!”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能保你性命,亦能让你顷刻间灰飞烟灭之人。”萧绝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刺入胡青河的心底,“太医署王友仁,前日‘自缢’身亡。他生前,最后配制的便是需要‘离魂根’为引的‘惑心散’。胡大夫,你以为,你还能独善其身多久?”

王友仁死了?!

胡青河脸色惨白如纸,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他当然知道“惑心散”,也知道王友仁的存在,更明白那些人手段的狠辣!王友仁的死,意味着清理已经开始!下一个,很可能就是他!

“我……我不知道……”他嘴唇哆嗦着,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本王耐性有限。”萧绝打断他,眼神骤然锐利如刀,“交出‘离魂根’,说出你所知的一切。否则,不必等他们动手,本王现在便可让你‘病故’。”

森然的杀意如同实质,笼罩了整个济世堂。一旁的青岚先生微微抬眼,胡青河顿时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沉重,呼吸困难。

绝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前有狼,后有虎。他只是一个想悬壶济世、却意外卷入滔天阴谋的小大夫,如何能与这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抗衡?

他瘫坐在椅子上,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惨然道:“我……我说……那‘离魂根’……不在我手中……”

萧绝眼神一凝。

胡青河喘着粗气,艰难道:“当年师父……鬼医桑木,临终前确实交给我一个陶罐,言明是‘离魂根’,嘱我封存,非到万不得已,绝不可动用,更不可让其落入心术不正者之手。我……我自知能力有限,恐守护不住此等邪物,反招灾祸。便在五年前,将其……将其藏于京郊……北邙山的一处隐秘山洞之中。具体位置,我……我可画予你们……”

他抬起头,眼中满是恐惧与哀求:“我所知有限,只知那些人……宫中的人,一直在寻找此物,用以配制控制人心的药物。王太医……便是为他们做事。我……我真的没有再参与其中,求贵人饶命!”

萧绝与青岚对视一眼。藏于北邙山?这倒是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将藏匿地点画出。”萧绝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

胡青河不敢怠慢,颤抖着手,在纸上画下了一幅简略的地形图,并标注了洞口特征与开启方法。

拿到地图,萧绝仔细看了一眼,记在心中,随即指尖内力一吐,纸张化为齑粉。

“今日之事,若泄露半字……”萧绝留下未尽之言,那冰冷的眼神已说明一切。

说完,他与青岚转身便走,如来时一般突兀。

济世堂内,只剩下瘫软在椅上面如死灰的胡青河,以及那弥漫不散的、名为恐惧的气息。

马车驶离,萧绝靠在车壁上,闭目沉吟。

“殿下,此人之言,可信几分?”青岚低声问。

“七八分。”萧绝睁开眼,“恐惧做不得假。北邙山……倒是处藏污纳垢的好地方。看来,我们需得亲自走一趟了。”

他目光转向教坊司的方向,仿佛能穿透重重屋宇,看到那个正在等待消息的女子。

线索,再次指向了山野之外。而这一次,等待他们的,不知是最终的答案,还是更深的陷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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