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

暮春时节，玄清宗山下的小镇被一片粉白浸染，沿途桃树花开正盛，风过处，落英缤纷，飘着淡淡的甜香。清玄霜此次下山是为购置宗门所需的古籍，正事办妥后，刚要转身返程，眼角余光却瞥见街角一家糕点铺的幌子，上书“古法桃花糕”四字，幌子下的竹篮里，码着整齐的米白色糕点，表面点缀着细碎的桃花瓣，透着莹润的光泽。

他脚步微顿，神色依旧清冷，只是目光在糕点上停留了片刻。前日与阎沧渊对饮时，那少年曾提过一句，说山下的桃花糕软糯清甜，是春日里最讨喜的吃食，当时他只淡淡听着，未曾接话，此刻却莫名想起了那番话。

铺主见他驻足，连忙热情招呼：“仙长，尝尝小店的桃花糕？刚蒸好的，用的是今年头茬桃花和新米磨的粉，甜而不腻，清热解乏呢！”

清玄霜沉默片刻，抬手递过碎银：“包一份。”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情绪。铺主麻利地用油纸包好糕点，递给他时还特意叮嘱：“仙长趁热吃才好，凉了就失了那份软糯劲儿了。”

他接过油纸包，指尖触到微微的暖意，将其揣进袖中，转身朝着玄清宗的方向走去。一路上，袖中的桃花香混着米香丝丝缕缕散出，他却面无表情，仿佛揣着的不是什么吃食，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件。

回到揽月峰时，日头尚高。阎沧渊正在演武场练剑，玄色劲装翻飞，剑光如练，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见清玄霜归来，立刻收剑迎了上去，眼底带着几分雀跃：“师尊，您回来了！”

清玄霜嗯了一声，脚步未停，径直朝着庭院走去。阎沧渊亦步亦趋地跟着，目光落在他紧攥的袖上，好奇道：“师尊，您袖中是什么？好像有香味儿。”

清玄霜脚步一顿，侧身避开他探究的目光，从袖中取出那包桃花糕，递了过去，语气依旧是惯有的冷淡：“顺路买的，你若是不嫌弃，便拿去吃。”

“桃花糕？”阎沧渊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连忙接过油纸包，入手的暖意混着浓郁的甜香扑面而来，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看着里面精致的糕点，嘴角的笑意止不住地扩大，“师尊，这可是山下那家最有名的桃花糕！弟子念叨了好几天，一直没来得及去买呢！”

他说着，拿起一块放进嘴里，软糯的口感在舌尖化开，清甜的滋味裹着淡淡的桃花香，恰到好处，不似寻常糕点那般甜腻。“好吃！太好吃了！”他吃得眉眼弯弯，像只得到了心爱吃食的小兽，满脸满足。

清玄霜看着他这般模样，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柔和，却快得让人抓不住，嘴上依旧嘴硬：“不过是普通糕点，有什么值得这般大惊小怪的。”他别过脸，看向庭院中的修竹，“方才下山办事，路过那家铺子，见排队的人多，便随手买了一份。你若是不喜，便扔了便是。”

“怎么会不喜！”阎沧渊连忙摆手，又拿起一块糕点，递到清玄霜面前，语气带着几分讨好，“师尊，您也尝尝？真的特别好吃，甜而不腻，还带着桃花的清香，正好解乏。”

清玄霜下意识地想拒绝，可看着他眼底的期待，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抬手接过，指尖触到糕点的软糯，轻轻咬了一小口。清甜的滋味在口中弥漫开来，带着春日特有的鲜活气息，竟比他想象中要好些。

“尚可。”他淡淡评价，语气依旧平淡，却没有再说出嫌弃的话。

阎沧渊见他肯吃，笑得更欢了：“是吧！弟子就说好吃！师尊，您是不是特意为弟子买的？您还记得弟子前几天说过想吃桃花糕呢！”

清玄霜闻言，立刻皱了皱眉，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强硬：“胡说什么。”他放下手中的糕点，擦了擦指尖，“不过是顺路罢了，恰好看到，便买了。我哪有那般闲心记着你想吃什么。”

他的脸颊微微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薄红，幸好被垂落的碎发遮住了些许。其实下山的路与那家糕点铺根本不顺路，他是特意绕了一段路才去买的，可话到嘴边，却只能说成是顺路。

阎沧渊看着他嘴硬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却没有戳破。他知道清玄霜素来清冷嘴硬，心里即便有几分惦记，也绝不会直白说出来。这份口是心非的关怀，反而让他觉得格外温暖。

“好好好，是弟子想多了。”他顺着清玄霜的话说道，拿起一块桃花糕，慢慢嚼着，语气带着几分满足，“不管怎么说，多谢师尊的桃花糕，这是弟子今年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

清玄霜看着他满足的模样，心头莫名松快了几分。他转身走到廊下坐下，拿起桌上的书卷，却并未立刻翻开，而是侧耳听着阎沧渊吃东西的细碎声响，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桃花香，竟觉得这春日的时光，也比往常多了几分闲适的暖意。

阎沧渊吃得慢条斯理，每一口都细细品味，偶尔抬头看向廊下的清玄霜，见他神色平和，嘴角便忍不住微微上扬。他知道，清玄霜嘴上说着顺路，可这份突如其来的桃花糕，早已暴露了他心底的几分惦记。

这份嘴硬心软的关怀，如同春日里的一抹暖阳，悄悄照进了阎沧渊的心底，让那份深藏的情愫，多了几分温柔的底色。而清玄霜看着手中的书卷，鼻尖萦绕着清甜的桃花香，指尖微微摩挲着书页，眼底泛起一丝极淡的笑意，转瞬即逝，却真实存在过。

春日的风轻轻吹过庭院，带着桃花的甜香与书卷的墨香，交织成一段宁静而温暖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