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赤蝶现世
“阿轩，你怎么了？”被我猛地推开的“子煌”踉跄一步站定，脸上写满了错愕与不解，那双原本应盛满不羁与狡黠的眼眸里，此刻竟漾动着恰到好处的、被兄弟误解的委屈与不安。“是我啊！你被什么东西迷惑了心神吗？”
我没有回答，甚至不敢眨眼，只是将手中的薙刀握得更紧，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刀尖微微震颤，牢牢锁定着对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信任在此刻已成为奢侈品，我必须依靠自己的判断，依靠腕间那越来越灼热、紫芒大盛的手链。
那紫色的辉光仿佛有生命般律动着，如同警灯，一下下刺入我的视网膜。而随着光芒的增强，我清晰地看到，对面“子煌”的脸色正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失去血色，变得灰败、僵硬，甚至嘴角那惯常的、带着几分痞气的弧度，也显得扭曲而诡异。
“阿轩？你不会……真想对我动手吧？”他叹了口气，那叹息声里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疲惫与无奈，摇了摇头，“现在阵眼还没破，你又突然中了邪，看来……我只能采取B计划了。对不起了，阿轩。”
这虚伪的关怀和所谓的“B计划”彻底点燃了我心中的怒火。“你还想欺骗我！”我怒喝一声，不再犹豫，脚下猛地发力，身形如离弦之箭般射出！手中薙刀划破沉闷的空气，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直劈对方面门！
面对我这突如其来的猛攻，假“子煌”脸上那伪装出的无奈瞬间冰消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计谋得逞般的、冰冷而诡异的微笑。他甚至没有试图辩解，手中薙刀随意一抬——
“铛——！”
一声爆鸣炸响！一股远超想象的巨力顺着刀柄传来，我虎口剧痛，整条手臂瞬间麻痹，薙刀险些脱手！整个人被这股反震之力推得向后滑退了一米多远，鞋底在铺满腐叶的地面上犁出两道清晰的痕迹。
好强的力量！这绝不是在灵力被封状态下，子煌所能拥有的力量！
我强忍着手臂的酸麻，重新摆开架势，眼神死死锁住这个可怕的模仿者。他眼中最后一丝伪装也彻底褪去，只剩下赤裸裸的、如同看待猎物般的冰冷敌意。
深吸一口带着竹叶腐烂和邪气腥甜味的空气，我将全部精神凝聚于双眼。再次发动攻击！这一次，我虚晃一招，薙刀看似劈向头顶，却在半途陡然变向，化作一道银色的闪电，悄无声息地抹向他的腰腹！这一击角度刁钻，速度极快，是我在黑市与人搏杀时练就的杀招！
然而，这假“子煌”的反应快得匪夷所思！他仿佛能预判我的动作，在我变招的瞬间，身体已如同没有重量般向后飘退，同时薙刀精准地下压，“锵”地一声，再次格挡住了我的致命一击！火星在两柄利刃交击处迸射！
一击不中，我立刻变招，他也挥刀迎上。我们在这片林间空地上高速移动、交锋，薙刀化作两道纠缠的银龙，刀刃破空的呼啸声、激烈的碰撞声不绝于耳。卷起的刀风将地上的枯叶搅得漫天飞舞，周围的墨竹也被逸散的气劲划出道道深痕。
我咬紧牙关，将过去所有生死搏杀中领悟的技巧发挥到极致。在一次双刀交错的间隙，我手腕猛地一抖，薙刀如同拥有了生命，划出一道极其刁钻诡异的弧线，巧妙地绕开了他格挡的刀锋，刀尖如同毒蛇吐信，直刺他的胸口！
假“子煌”脸色终于变了，他竭力侧身躲避，但终究慢了一瞬！
“嗤啦——！”
薙刀锋利的刃尖在他左肩胛处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没有鲜血流出，只有浓郁如墨的黑气，如同溃堤的洪水般从伤口中疯狂涌出，伴随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焦臭！
他果然不是人类！
假“子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痛嚎，眼中凶光暴涨！他忍着剧痛，手中薙刀猛然回转，刀势变得狂暴而混乱，如同一条受伤的毒龙，不顾一切地朝我的心口噬来！我急忙拧身闪避，那冰冷的刀锋几乎是贴着我的胸口划过，战斗紧身衣被割开一道裂口，下方的皮肤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渗出的血珠瞬间染红了衣襟。
战斗进入白热化，我们都杀红了眼。就在一次激烈的对拼后，我们双双借力后跃，暂时分开喘息。
就在这一刻！我腕间的鹤嘴银手链，仿佛积蓄了足够的力量，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紫光！那光芒不再闪烁，而是如同一个小型的紫色太阳，稳定而耀眼地将我们所在的这片区域彻底笼罩！
“呃啊啊啊——！”
假“子煌”被这纯净而克邪的紫光照射，发出了凄厉无比的惨叫！他身上的皮肤如同被泼了强酸，迅速起泡、溃烂、剥落，露出下面更加漆黑、扭曲的本质。原本还算凝实的身躯开始变得模糊，更多的黑气如同失控的烟柱，从他全身，尤其是肩部的伤口处疯狂喷涌而出！在黑气最浓郁的中心，一颗约莫拳头大小、不断搏动着的、散发着极致邪恶与污秽气息的暗红色核心，若隐若现——那是他的鬼核！
机会！
我岂会放过这千载良机！体内残存的气力在这一刻尽数爆发，我如猎豹般扑上，手中薙刀凝聚了所有的意志与力量，刀尖精准无比地瞄准了那颗暴露出来的暗红色鬼核，疾刺而去！
假“子煌”扭曲的脸上露出了极致的惊恐，他试图挥舞薙刀格挡，但身躯在紫光净化下正飞速崩溃，动作变得迟缓而无力。
“噗——！”
没有太大的声响，灵石刃锻造的薙刀如同热刀切牛油般，轻而易举地刺穿了那颗搏动的鬼核！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随即，假“子煌”的身躯猛地一僵，所有的动作戛然而止。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紧接着，那浓郁的、令人窒息的黑气如同失去了支撑，轰然四散，迅速消弭在空气之中。而他那个由邪气构筑的“子煌”形象，也如同风化的沙雕，寸寸碎裂，最终彻底化为虚无，只在原地留下一小撮灰烬和一股迅速淡去的焦臭味。
战斗，终于结束了。
我拄着薙刀，单膝跪地，剧烈地喘息着，汗水如同溪流般从额头淌下，滴落在焦黑的地面上。看着那缕即将散尽的青烟，心中一阵后怕。若非在黑市经历过无数生死一线的搏杀，积累了丰富的实战经验，若非这“净婴”手链关键时刻发威，此刻化为飞灰的，恐怕就是我了。
这手链……高橋零音……她似乎真的没有骗我。可另一个疑问随之浮现：为何戴上这手链后，那梦中的朱麒，出现的频率和方式都变得如此诡异而频繁？这两者之间，是否存在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算了，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我甩了甩头，将杂念强行压下，“当务之急是找到阵眼，破了这邪阵，与子煌汇合！”
我收起薙刀，辨认了一下方向，继续向竹林深处进发。
大约行进了三四里路，周围的景象开始出现奇异的变化。原本静止不动的墨竹，开始无风自动，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哀鸣。紧接着，地面传来轻微的震动，一股无形的、笼罩四野的压抑力量，如同退潮般开始迅速消散。
“咔嚓……轰隆隆……”
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断裂声，前方大片大片的墨竹，仿佛被抽走了所有支撑，开始成片成片地倾倒、断裂！一直遮蔽天空的厚重竹冠层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久违的、炽烈的阳光如同金色的瀑布般倾泻而下，瞬间驱散了林间积郁已久的阴霾与寒气！
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我双眼生疼，下意识地抬起手臂遮挡。
还没等我适应这光线的变化，一只熟悉的手便猛地伸了过来，有些粗暴地将我遮挡光线的手臂拉了下来。
“卧槽！陆铭轩你那边到底搞了什么幺蛾子？！”子煌那标志性的、带着几分暴躁和关切的声音炸响在耳边，“我这边的符箓跟尼玛霓虹灯似的狂闪不止，符文烫得都快烧起来了！差点没把我这点太阴之血给榨干！你没事吧？”
我猛地抬头，映入眼帘的是子煌那张写满疲惫、汗水泥污混杂，却无比真实的脸。他的眼神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对我刚才举动的困惑与不满。
几乎是条件反射，我猛地向后撤了一步，手再次搭上了腰间的刀柄，眼神充满审视与警惕：“你……你是真的子煌？”
“什么真的假的？操！”子煌被我问得一愣，随即像是看傻子一样上下打量我，没好气地骂道，“我不是陈子煌我还能是谁？难道是你那个念念不忘的东瀛小相好，高橋什么……高橋零音啊？！”
这熟悉的吐槽腔调，这毫不客气的态度……没错，是他，如假包换！
我心中那块一直悬着的巨石终于轰然落地，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带着点傻气的笑容。“抱歉，”我挠了挠头，“刚刚……遇到点状况，有点紧张过头了。”
“去去去，别搁这儿犯傻。”子煌嫌弃地摆了摆手，随即指了指四周倒塌的竹子，“阵眼我已经找到了，藏得可真够深的，还安排了几个难缠的小鬼给我‘热身’，妈的，幸好工会给的这薙刀是用特制钢造的，不然还真奈何不了那些玩意儿。”
就在这时，一阵清晰而缓慢的掌声，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与欣赏，从不远处传来。
“啪、啪、啪……”
我和子煌同时神色一凛，猛地转头望去。
只见川口隼人那修长的身影，正悠闲地倚靠在一根尚未倒塌的粗壮竹竿旁，缓缓向我们走来，脸上挂着那令人厌恶的、一切尽在掌握中的邪魅笑容。
“不错，真不错。”他的目光在我们两人身上流转，语气轻佻，“看来二位对付这些鬼蜮伎俩，很是专业对口啊？倒是省了我不少清理杂鱼的功夫。”
随着他信步走上那片因竹子倒塌而显露出的巨大平台，我们才真正看清此地的全貌。这是一个极其规整的八边形平台，以某种漆黑的石材铺就，面积广阔，堪比三个篮球场。平台的每一个边上，都按照某种诡异的规律，摆放着数量不等的白色蜡烛，烛芯焦黑，却并未点燃。整个平台散发着一股古老、蛮荒而又无比邪异的气息，仿佛一个为某种邪恶仪式准备的巨大祭坛。
川口隼人径直走到平台中央，背对着我们，缓缓转过身，双手悠闲地背在身后，仿佛在自家后院散步。“热身运动结束了。二位，准备好……赴死了吗？”
子煌“锵”地一声拔出薙刀，雪亮的刀尖直指川口隼人后背，声音因愤怒而微微发颤：“少他妈废话！我们不像你那么无耻搞偷袭！拿出你的武器，堂堂正正一决胜负！”
川口隼人闻言，缓缓转过身，目光闪烁，嘴角勾起一抹极致的轻蔑。他双手微微张开，仿佛在拥抱空气。
下一刻，异变发生！
他身前的空间微微扭曲，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味与暴戾气息凭空涌现！紧接着，一柄造型狰狞诡异的太刀，如同从血池中缓缓升起般，出现在他手中！
那正是妖刀——赤蝶！
它的刀身并非金属的银白，而是如同凝固的鲜血般的暗红色，仿佛有生命的血液在刀身内缓缓流动。刀身靠近刀镡处，镶嵌着几片如同蝴蝶翅膀般的、散发着幽幽红光的诡异金属片。刀柄则是深邃的黑色，缠绕着暗金色的纹路，仿佛某种邪恶的符文。整把刀都笼罩在一层不祥的、如同呼吸般明灭的血色光晕之中，仅仅是看着它，就让人心生烦躁与嗜血的冲动。
“久违了，我的……赤蝶。”川口隼人如同抚摸情人般，指尖轻轻划过冰冷的刀身，语气中充满了痴迷与自豪。
子煌的眉头死死锁紧，表情凝重到了极点。我们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从那柄妖刀上传来的、足以侵蚀心智的恐怖力量。这将是一场远超之前所有战斗的、真正意义上的恶战！
然而，深知已无退路，我与子煌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绝不退缩的决绝，以及熊熊燃烧的战意！
“既然如此，就在此做个了断！”我紧握薙刀，上前一步，与子煌并肩而立，眼神坚定地迎向川口隼人。
川口隼人冷哼一声，眼中寒光乍现，如同冰封的深渊。他将妖刀赤蝶横于胸前，暗红色的刀光映照着他邪异的面容：“也好……就用你们的鲜血与灵魂，作为赤蝶苏醒的祭品吧！”
“动手！”
随着子煌一声暴喝，他率先发起了攻击！身形如疾风掠地，手中薙刀化作一道银色惊鸿，带着撕裂一切的气势，直取川口隼人中路！
川口隼人面对这迅猛的攻势，竟丝毫不显慌张。他脚下步伐诡谲，身形如同鬼魅般微微一晃，便以毫厘之差避开了薙刀的锋芒。同时，他眼中精光一闪，手腕翻动，赤蝶妖刀发出一声愉悦的嗡鸣，暗红色的刀光暴涨，化作数道凌厉无匹的血色刀影，如同一张死亡之网，反向将子煌笼罩其中！
子煌心头警铃大作，不敢有丝毫怠慢，薙刀舞得密不透风，全力格挡、闪避。
我岂会让他独战强敌？几乎在子煌被刀影笼罩的瞬间，我已从侧翼切入，薙刀直刺川口隼人肋下，试图逼他回防，为子煌解围。
川口隼人竟似背后长眼，赤蝶回旋，一道血光精准地劈在我的刀锋之上！
“铛！”
巨力传来，我手臂一麻，心中骇然。这妖刀不仅邪异，力量更是大得惊人！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我们三人在这巨大的八边形祭坛上高速移动、激烈交锋。银色的薙刀光芒与赤蝶妖刀的血色光晕疯狂碰撞、交织，形成一片令人眼花缭乱、心神摇曳的光幕。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如同骤雨般密集响起，刀刃划破空气的尖啸声不绝于耳。我们都将自身的武艺、反应、乃至求生意志发挥到了极致，每一次攻防都险象环生。
然而，在妖刀赤蝶那诡异的力量面前，我们逐渐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那血色的光晕仿佛拥有某种吞噬的特性，每当我们的攻击即将触及川口隼人本体时，总会如同泥牛入海，被那红光悄然化解、吸收大半，难以造成有效的伤害。而赤蝶每一次挥动，都带着侵蚀心智的邪力和开山裂石的威力，让我们抵挡得越来越艰难。
就在这时，子煌在与我对视的瞬间，眼神微不可察地闪动了一下。我立刻心领神会——佯攻合击！
子煌猛然爆发，薙刀攻势如同狂风暴雨，死死缠住川口隼人，吸引其绝大部分注意力。而我则借助一次碰撞的力道，悄然后撤半步，随即脚下发力，如同鬼魅般绕向川口隼人的视觉死角——他的右侧后方！
川口隼人似乎真的被子煌不要命般的猛攻所牵制，大部分心神都放在了应对子煌那水银泻地般的攻击上。
就是现在！
我眼中厉色一闪，体内残存的所有气力，连同那不知从何而来、微弱却异常精纯的一丝灵力，尽数灌注于薙刀之上！刀身瞬间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辉！我暴喝一声，薙刀如同出海蛟龙，以雷霆万钧之势，直刺川口隼人毫无防备的后心！
然而，就在这志在必得的一击即将命中的刹那——
“哼，无聊的伎俩。”
川口隼人冰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嘲弄。他甚至没有完全回头，只是握着赤蝶的手腕猛地一振！
“嗡——！”
赤蝶妖刀发出一声兴奋的颤鸣，刀身上那暗红色的光芒如同火山喷发般轰然爆发！一股肉眼可见的、蕴含着恐怖邪力与冲击力的血色气流，如同决堤的血色海啸，以川口隼人为中心，向四周疯狂席卷而出！
“砰！砰！”
我和子煌如同被两柄无形的巨锤正面砸中，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防御，整个人便被这狂暴的血色气流狠狠掀飞出去！身体在空中不受控制地翻滚，最终重重砸在祭坛坚硬的边缘石面上！
“噗——！”
背部传来的剧痛仿佛要将我的脊椎生生震碎，五脏六腑都错了位，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忍不住喷了出来。子煌的情况也同样糟糕，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又无力地跌坐回去，脸色苍白如纸。
“哼，就凭这点小聪明，也配与赤蝶为敌？”川口隼人手持妖刀，缓步向我们走来，眼神冷漠如同在看两只待宰的羔羊，“那么，游戏结束。你们现在可以闭上眼睛，安心上路了。”
他举起赤蝶，那暗红色的刀光将他的脸庞映照得如同地狱归来的魔神。
赤蝶……这就是妖刀的力量吗？难道真的没有任何办法能够战胜它？难道我们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挣扎，最终都要在这里化为泡影？
不！我不服！我不甘心！
就在这绝望与不甘如同毒火般灼烧着我心脏的时刻，一个沙哑、低沉、仿佛跨越了万古时空、带着无尽威严与诱惑的声音，如同沉睡的巨龙苏醒，直接在我心灵的最深处，轰然回荡起来：
“放……我……出……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