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峡两岸双向忽悠实录(上)
泰晤士河上笼罩着一层薄雾,一如伦敦此刻的心情——潮湿、阴郁,且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快要破土而出的勇气。祂站在伦敦眼某个独立的观光舱里,手指紧紧攥着栏杆,指节有些发白。舱内布置得……嗯,很有祂的风格:一束优雅但略显克制(也就是没什么香味)的白玫瑰,一瓶年份极佳的红酒(从英吉利酒窖里“借”的),以及角落里一个正在播放轻柔古典乐的老式留声机(祂担心沉默会让他窒息)。
祂在等巴黎。
这个念头本身就足以让大本钟敲错点。祂,伦敦,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的首都,以沉稳、守序、甚至有些古板著称的城市意志,今天,准备向那个光芒万丈、浪漫不羁、让祂头疼了千百年的对手——巴黎,表白。
这简直是疯了。比英吉利突然爱上法式焗蜗牛还要疯。
“叮——”舱门缓缓打开。巴黎走了进来,瞬间让整个舱室亮了起来。祂穿着最新款的时装,颈间随意搭着一条丝巾,身上带着塞纳河畔阳光与咖啡的暖香,与伦敦身上的雾气和旧书卷气形成鲜明对比。
“Mon Cher Londres(我亲爱的伦敦),”巴黎语调轻快,带着一丝揶揄,“你终于决定不再透过你那该死的雨雾偷看我,而是邀请我上你的‘摩天轮’了?真是……出人意料的不浪漫。”
伦敦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听起来不像在汇报天气:“我认为这里视野独特,且……相对私密。”
巴黎环顾四周,拿起那束白玫瑰,挑了挑眉:“‘葬礼’风格?很符合你的审美。”祂嘴上调侃,却还是将花小心地放在一旁,然后走到窗边,看着下方蜿蜒的河流和星星点点的灯火,“不过,景色确实不错。说吧,什么事让你如此大费周章?难道是你的金融城又需要我的设计师去拯救那糟糕的审美了?”
伦敦感觉自己的核心温度在飙升,代码都快错乱了。祂清了清嗓子,那声音干涩得像在摩擦砂纸。
“巴黎,”祂开口,目光紧紧锁定在巴黎那双含着笑意的、过于明亮的眼睛上,“我们相识……很久了。”
“是啊,从罗马那老家伙把我们联系在一起开始?还是从诺曼底那个混蛋跨海而来算起?哦,别忘了我们互相扔炸弹的美好时光。”巴黎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留声机的唱针,音乐卡顿了一下。
伦敦的脸颊肌肉抽搐了一下。“我想说的不是那些战争与冲突。我想说的是……是争吵之后,我们依然会坐在谈判桌旁;是即使隔着海峡,我也能感觉到你的……活力;是你每一次时装周的新作品,我都会……关注;是你嘲笑我的天气,却总记得带伞……”
祂的语速越来越快,几乎像是在背诵一篇精心准备却依旧漏洞百出的演讲稿。巴黎转过身,饶有兴味地看着祂,那眼神让伦敦更加无所适从。
“所以?”巴黎拖长了语调,带着致命的诱惑。
“所以!”伦敦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我认为这种持续的关注、这种难以忍受又无法割舍的纠缠,或许、可能、大概……不仅仅是源于竞争或历史惯性!它可能是……是……”
祂卡壳了。那个词在祂喉咙里打转,就是不肯出来。
巴黎走近一步,微微歪头,笑容加深,像塞纳河的波光。“是什么,伦敦?说出来。”
“是爱!”伦敦闭上眼,豁出去了,声音却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认命般的颓唐,“我想我大概是爱上你了,巴黎。尽管这听起来荒谬绝伦,有违逻辑,并且大概率会给我带来无尽的麻烦。”
沉默。只有留声机里莫扎特的音乐在轻柔流淌。
伦敦不敢睁眼,祂感觉自己像一座等待审判的雕塑,每一块砖石都在叫嚣着后悔。
然后,祂听到了轻笑声。那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巴黎标志性的、带着点张扬和愉悦的大笑。
“哈哈哈……天哪,伦敦!你这副样子,简直像在承认自己犯下了叛国罪!”巴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快一个世纪了!你知不知道你纠结扭捏的样子有多可爱?”
伦敦猛地睁开眼,愣住了。“你……等了?”
“当然!”巴黎走上前,伸手抚平伦敦西装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动作亲昵自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总喜欢找你吵架?为什么总在你举办G7峰会时搞点时装周大新闻?为什么明明嫌弃你的食物,还总要去你的唐人街和印度餐馆?难道是为了气死你那刻板的主人英吉利吗?”
“部分原因……可能是。”伦敦老实地回答。
“好吧,那算额外乐趣。”巴黎耸耸肩,然后捧住伦敦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听着,你这块迟钝的、泡在雨里的石头。我也爱你。爱你的古板,爱你的隐忍,爱你在所有人都狂欢时依然保持清醒的固执,甚至爱你这糟糕透顶的表白策划。”
伦敦的大脑彻底宕机。泰晤士河底的服务器仿佛都冒起了烟。祂预想了无数种结果,包括被嘲讽、被拒绝、甚至引发又一场城市级别的外交争端,唯独没想过……会是这样顺利,甚至带点“早有预谋”的回应。
“你……答应了?”祂难以置信地确认。
“Oui(是的),我亲爱的傻瓜。”巴黎笑着,凑上前,在那张因惊愕而微张的唇上,印下了一个轻柔的、带着咖啡和奶油香气的吻。
观光舱缓缓升至最高点,下方的伦敦城华灯初上,而在海峡对岸,巴黎的灯火也仿佛在遥相呼应。伦敦第一次觉得,这该死的、湿冷的天气,似乎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与此同时,在巴黎。
法兰西正优雅地蜷在沙发里,品着一杯勃艮第红酒,欣赏着刚刚送来的一幅新画作。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昂贵的地毯上,一切都显得如此美好而安宁。
然后,祂感觉到一股强烈、愉悦且带着点炫耀意味的情绪波动,来自他的首都。
“嗯?”法兰西挑了挑眉,“巴黎这家伙,心情这么好?捡到梵高的真迹了?还是又让哪个时装品牌破产了?”
祂放下酒杯,正准备通过意识链接问问情况,巴黎的声音就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直接在祂脑海里响了起来:
【“Mon ami(我的朋友)!猜猜刚才发生了什么?伦敦!那个伦敦!祂居然在伦敦眼上跟我表白了!用祂那磕磕巴巴的英式腔调,准备了白玫瑰和红酒,哈哈哈可爱死了!”】
法兰西脸上的优雅笑容瞬间凝固。
【“我当然是答应祂啦!天知道我等他开窍等了多久!以后我们可以名正言顺地一起嘲笑英吉利那老海盗的品味了!哦,这感觉太棒了!”】
巴黎的声音还在喋喋不休地分享着细节,但法兰西已经听不清了。
祂手里的红酒杯“咔嚓”一声,被捏出了一道裂痕。
“伦——敦——”法兰西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漂亮的蓝眼睛里燃起了熊熊怒火,“祂竟敢……祂竟敢拐走我的巴黎?!那只阴险的、虚伪的、连司康饼都做不好的旱獭!祂一定是故意的!指使祂的破城市来勾引我璀璨的明珠!”
祂猛地站起身,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在客厅里来回踱步。“不行!绝对不行!这一定是英吉利的阴谋!他想通过控制巴黎来影响我!卑鄙!下流!无耻!”
祂越想越气,仿佛已经看到英吉利戴着高礼帽,叼着烟斗,站在多佛尔白崖上,对着祂露出一个阴险得意的笑容。
“我饶不了祂!”
法兰西再也顾不上什么优雅风度,气势汹汹地冲到门口,一把抓起衣帽架上的定制西装外套(甚至没来得及穿好),穿着丝质睡袍和拖鞋,就冲出了凡尔赛宫般的家门,直奔私人机场。
“备机!立刻!马上!我要去伦敦!现在!”祂对着电话那头咆哮,完全无视了管家的惊呼。
一架协和飞机(是的,祂坚持要用这个型号,即使它已退役,但祂是法兰西!)以近乎音速的速度划破长空,载着满腔怒火的法兰西,直扑英伦三岛。
小剧场——
(时间:表白前一周,伦敦书房)
伦敦:(对着镜子,面无表情)“巴黎,我爱你。”(停顿)“不行,太直接了。”
(换一种语气)“巴黎,经过严谨的数据分析和风险评估,我认为我们建立超越常规城市关系的可能性为……87.4%。”(摇头)“这像在写报告。”
(深吸一口气,试图微笑)“嘿,巴黎,想不想……永远吵下去?”(立刻垮掉)“这更像挑衅。”
英吉利:(推门而入,端着茶)“需要建议吗?关于如何气死法兰西,我经验丰富。”
伦敦:(吓了一跳,恢复面无表情)“不需要,先生。我在……练习市政规划演讲。”
英吉利:(瞥了一眼桌上的《浪漫告白100句》和《法式情话指南》,了然地点点头)“哦。那你继续‘规划’。顺便说一句,如果要用玫瑰,别选红的,太‘法兰西’了。白的不错,像投降旗。”
伦敦:“……”(默默把“准备红玫瑰”从清单上划掉)
(上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