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高升，不独照我
我再醒过来，是在车后面躺着，车已经停下了，我枕着的衣服有股烟草味儿，还混了点薄荷糖的味道，我猜是江宋年的
车门开着，有微风沾着甘草味吹进来，我从前车窗看见江宋年在外面升火
太阳从远升起，云喝了酒，晕乎乎的泛着红，怕是要下雨，毕竟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
我从车上下来，外面有些冷，我帮江宋年拿了一外套，风有些大，他连试了几次，才点着柴火
我注意到他手上的打火机，是从我这顺的，纯白色的打火机映着红色的光，江宋年哼着有些像童谣的曲调，用三根木棍把锅架在火上
他这才抬起头向我吹了个流氓哨“怎么跟望夫石似的？”我想让他闭嘴，他不说话还挺好看的
太阳升起的朝阳照着他棕色的头发，我上前解开他戴在肩上的麻花辫，把外套披在他肩上
靠近看才发现他眼睛是琥珀色的，他散开的头发风中凌乱，像是被吓到了，瞪圆眼的炸毛狐狸
我笑出了声，有种小孩子恶作剧成功的快感“小没良心的，老实坐着”江宋年推开我，低下头去看锅
这就生气了？我坐在一边看着他摆弄火苗，江宋年脸有些红，不知是热的，还是让我气的，我得意的哼起不成调的歌
金莲抱着些柴火回来了，他把柴火放在江宋年旁边靠着我坐下，江宋年抬头瞪了他一眼，对上我的视线，又低下头继续播着火苗，添些新柴“怎么回来这么慢？李远山呢？”我看不见他说话时的表情，金莲累坏了，他的头靠在我肩膀上，声音都有些疲惫“她说要抓两只兔子回来煲汤喝，我跟不上远山姐，就先回来了”
看他看他一副疲惫又被打击到的样子，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安慰“你累坏了吧？要不要回车上休息会？我去拾些柴来。”毕竟一个军人的脚步，不是一个柔弱的教书先生能赶得上的，他一个柔弱的教书人，哪能跟上当兵的？
“是哟，别累坏了~”江宋年阴阳怪气的说，听着有些生气，我翻了个白眼，是我早上戏弄他又不是金莲，他又在生哪门子气？
“我脚有些痛，可能是崴了……”金莲脸色发白，看着很疼的样子“哪只？我看看”我刚问出口，江宋年就扶住了向我腿上倒的金莲
“你先去整一些柴火，我会正骨，刚好给他看看毛病”江宋年说这话咬牙切齿的
还在生我的气啊，这是赶我走，我也感觉自己有点碍事了，向着金莲过来的方向走，去拾些柴火
砍柴，烧水，我都会的，只是不会做饭，师父活着时，从来不让我进厨房，我跟着师叔在院子里砍柴烧水，被师父发现了，还会连累师叔一起挨骂，师父会发我和师叔一起面壁思过，我每次都是知道错了，不改
现在，没人会罚我面壁思过了
我拾了不少柴火，回去的路上听见一声枪响，我还以为是哪里有人放鞭炮，直到第二声枪声响起，是从江宋年他们的方向传来的，我才回想起来，我们谁都没有带炮仗
我抱着柴一路小跑回去，回来就看见李远山提着只死棕毛兔子，江宋年和金莲挡在李远胜前面，有个大叔提着猎枪，指着江宋年的脑门
大叔嘀咕了几句我听不懂的话，江宋年回了他几句，大叔的枪微微往下低了低，眼神中满是不信任，江宋年又说了些什么，大叔才把枪收起来，背回背上
“回来了？”江宋年若无其事的回头看着我，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正好上车吧，刚找了个本地导游”他的语气有些欢快，要不是刚亲眼看见枪指着他，我差点就信了这话
“真没想到啊，这还能有劫匪……”金莲嘀咕了一句，李远山把那只兔子丢给拿猎枪大叔，江宋年还是那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可惜这锅粥了”江宋年从车上拿下来一个保温盒盛上一小粥递给我“上车吧，路上饿了再吃”
我们跟着那位劫匪大叔，大叔骑着马在前面走，我们开着车在后面跟“怎么回事儿？”我有些好奇的问
“没什么，就是远山跟他抢了只兔子”江宋年吊儿郎当的叼着根烟，李远山一声不吭的开着车，我感觉事情没这么简单，但也没有心思再追问，因为我有点饿了，肚子不争气的叫了几声
“哟，饿着了？”江宋年话说的很愉悦，我感觉他在嘲笑我，但我不说，打算把饭都吃完，不给他留，胆敢嘲笑我，饿肚子去吧！
我埋头苦吃，江宋年不说什么，只是看着我笑，我感觉他有些傻里傻气的
“喂我吃一口，我现在是伤病员…”金莲凑过来，我刚好感觉有些撑了，二话不说就拿起勺子，往他嘴里塞了一口，不等他说第二句，我继续投喂，直到喂完了半缸，我问他“吃饱了吗？不够还有”
金莲连连摆手着后退“吃饱了，吃饱了， 你刚才囊到我嗓子眼了……”我翻了个白眼“有人喂你吃就不错了，受着”
江宋年不加掩饰的哈哈大笑着，金莲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靠在后座上，李远山嘴角好像上升了一些，“远山，你饿吗？”我问她，李远山面无表情的回我“不了，不饿，谢谢”
我撇了撇嘴“那好吧”我又看向江宋年“你饿吗？”江宋年像是被阎王点名一样，打了个哆嗦，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一点也不饿，真的，祖宗”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噜……”
江宋年肚子不争气的叫了几声，我冲着他和善的笑了笑“不，你饿了”
我拿起勺子，江宋年刚要张嘴反驳，就被我囊了一勺子饭，我把剩下的那半缸子喂给了他，江宋年看起来有些痛苦，我的嘴角就没有下来过
终于到了
其实对于我来说，这一路上算不上煎熬，因为我一直在给别人喂饭，但对于江宋年和金莲来说好像并不是什么好事
下车之后，他俩一人扶着一棵树，吐的天昏地暗
我们来到一个很多白房子的地方，听李远山说，这是当地的特色建筑物
我不理解，但尊重，我们跟着骑马的大叔来到其中一个白房子前，里面跑出来一个小孩，应该是大叔的女儿， 他抱起孩子说了些什么，我听不懂，就问江宋年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爸爸会给你凑到治病的钱的”江宋年如实回答我，我之前还疑惑 他为什么要去抢一只死兔子，现在答案就在我眼前
我不知道说些什么，盯着那对看了好久“我想出钱买那张兔皮”我对江宋年说“帮我翻译给他”这是我能干的事了
“没必要的，你不买别人也会去买，没必要因为一时感情用事……”江宋年有些推脱，我有些固执跟他说“不，你就这么告诉他，我要买那张兔皮”
我们眼神对视着，像是一场无声的交锋，最后 江宋年扭不过我先移开目光，我却没有胜利的喜悦，我不禁想到，要是没有师父，我可能这辈子都和他没有联系
他怕是也会像今天对待眼前的这个猎人一样，对我的一切袖手旁观
这本身也没什么错，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可是我心里过不去那道坎
一个好不容易熟悉起来的人，现实却明确的告诉你，他终有一天会因利益而远去
江宋年和大叔说完听，回过头来看我“他同意了，一百卖给你”
我递过去两百，江宋年有些不解的看着我“他只要一百”我不看他，有些失望，也是我们第一次见面都是在几千年前了，说不定当时的画面对于他来说已经是模糊不清的了，把玉簪子还给我可能也是因为师父的嘱托顺道的吧……
我把钱递过去，几乎是塞到大叔手里“叫他拿着，把兔皮多洗两遍”江宋年如实转告着，大叔才一脸狐疑的收下了钱“我们是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江宋年对我说，我点点头“我知道，该走时就走吧”
“可是……你的兔皮怎么办？”江宋年问我，脸上满是不解，似乎是对我的行为感到疑惑“我只是感到同情，我的侧重点不是那块兔皮，就像我当初把玉 簪子递给你”我向着车的方向转身走过去“只是为了让一个小孩吃上饱饭，仅此而已”
江宋年没有跟上来，我坐在车里时，透过车窗看见，他望着我离开的方向发愣，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回过神来
李远山和金莲还没有回来，江宋年回到车上时罕见的没有跟我嬉皮笑脸的耍流氓，我们两人都没有说话，过了好半天，他先张口打破了沉默“我对你来说和其他人没有区别，是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空气再一次的沉默“我知道了……”他有些失落的低着头“当初要是旁人，你也会救的…我明白了，没关系，无论结果，我都会确保你的安全”
我想说些什么，但话堵在嗓子眼里，最后我什么也没有说，我们没再说话，我望着窗外，希望李远山和金莲快点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