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我在时间的长河里不停追逐你的身影
我快步走出屋,穿过后院的一片小竹林,说来也怪,师父生前种的竹子在他死后竟开了花,也死完了
师叔试过种上新的,那些竹子如商量好了一样,开花,死亡,师父死了,竹林也死了,最后师叔也只能长叹一声“和你师父一样,犟脾气”
我往前走着,发现有些不对劲,昔日里几步能走完的地方,我走了大半天又回到了原地,我不信邪的又走了一遍,还是回到了原地
大白天的,撞鬼了?
“师父?”我小心翼翼的喊师父,没有回应,我有些奇怪,今日的竹林连一丝风都没有,如死地一般
如果真是师父,我倒是不怕,还有些意外的开心,可如果是哪来的孤魂野鬼,我又该怎么办?
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江宋年的声音冒了出来“你在这里干嘛?”我回过头,是江宋年没错,但看起来要小很多,他身上没穿道袍,穿了身校服,看起来像是某个学校逃学出来的学生“江宋年,我迷路了”我没管这么多,只是疑惑他换衣服怎么这么快“你还记得我?”江宋年抽风一样,给我来了这么一句,这家伙在变相嘲笑我?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先出林子
有什么东西在我身后动了一下,江宋年拉起我的手跑了起来,竹林什么时候变这么大了,他把我带到一处我没见过的地方“躲好,我等会儿带你出去”说完就走,像是有什么急事,我悄悄跟上去,这登犊子又要搞什么名堂?
他回到刚才见到我的地方,这地方多出三个我没见过的学生“还真敢来啊,小野种”其中一个小胖子说,我愣了一下,他这话是对着江宋年说的,这登犊子是流氓了些,但也不至于这么骂“怎么你狗娘不要你?狗杂种”
另一个少年跟着笑,江宋年没说话,这登犊子不是和我说的时候话很多吗?骂回去啊,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那胖子又开口了“要我说你还是早点滚回你那个狗窝…”
“啪”
江宋年给了那小胖子一巴掌“丁…丁涵阳,你没事吧?”刚才笑的那个少年看起来有些吓着了“愣着干嘛?给我打他!”叫丁涵阳的小胖子捂着被打的脸,指挥另外两个少年去打,江宋年看着不太会打架,这个白痴居然被两个少年按着打?我看不下去了,把下头上的簪子冲过去,给那两个小年轻点了穴“喂,让人打了,不知道还手吗?”我用手弹了一下江宋年的脑壳,这家伙怎么变矮了?他也不躲,直愣愣的看着我,让打傻了?话说,这家伙是不是会缩骨功啊?一下变矮这么多,不过缩骨功应该不缩智商吧“你你你是人是鬼?”小胖子丁涵阳让我吓着了,我玩心大起,给那两个解了穴位
“我是鬼~~~”
那三个小鬼头挺胆小的,被我一句话吓跑了,还挺好玩儿的“江宋年,我们走…”我回过头,江宋年却没了踪影
奇怪,也被我吓跑了,不应该呀,不是智商是智伤了吗? “瞧瞧我发现了什么?”江宋年从另外一处草丛中走出,身上又换上了道袍“一只鬼小姐~捉鬼师要来捉你啦~”他脸上还是这么欠收拾的笑,我刚才救他干嘛?这家伙刚才绝对是装的
我不想理他,挽上头发,“宋大师能带你出去哦~鬼小姐以身相许怎么样?”宋宁拉着我的手往外走,又在油嘴滑舌,登犊子而且还是白痴,所以刚才是为了耍我故意让按着打
我们出了竹林“鬼小姐,现在对现下承诺吧”江宋年笑眯眯的,我也被他给气笑了“我没答应你”江宋年的笑僵了一下“哎?!你居然要耍无赖吗?”他声音很大,我捂了一下耳朵真吵,我为什么救他?他就该被打
我几步与他拉开距离“我还要准备下午的戏,请回吧,江先生”江宋年看我的眼神有些可怜,应该是我的错觉,这家伙可怜?我还是可怜可怜我自己的耳朵吧“嘤,怎么能用完就丢呢~”江宋年这么一嗓子,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往后退几步,他就往前跟几步,我连连后退“停,别过来,我还有事”不等他反应,我闪进了身后的杂物间,我靠着杂物间的门,听见江宋年走开的脚步声,才慢慢开了门
他真的走了,我松了口气,杂物间里有面花鼓还有戏服,都是师父的
我看了看之前师父喜欢给我穿的青长衣,今个下午就是我第一次,也许是最后一次上台,师父喜欢听那曲,是因为那一曲里有一折的青衣与我有七八分像“可那玉板子,分明与哥的是一对儿”我自顾自的对着词“怎的能被那歹人要了去?”调有几分对不上,因为下一句是男腔,有了些差子,除非把那句补上,下面还有几句也是男腔。这一句句的过,调不知要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本就是些身外之物,与你一比,哪有什么相干”有人对上就是我刚要道谢,抬头对上那双狡猾的狐狸眼,竟是那白痴,怪不得对着调子也呆里呆气的,还算有些样子,凑合“啊呀~哥哥哪里话,这要是让外面听了去,不知你滴,还晓得你背妻离子来找我哩~”我接着往下对,江宋年那家伙也算是配合“哪里有这种事?真有这么个外人,我准剁了他去”我翻了个花袖在他鼻下一擦而过“哥哥万不可这么莽撞了去……”江宋年没接我的话,看着有些呆呆的,扇着他了?不能啊,我练过很多次的,顶多被袖子抽到,怎么给他抽傻了?
我又凑近看了看,这也没红,江宋年该不会在诓我吧“那怎的去,都依你”他有了反应,对出下一句,我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句的后半句对的还可以,有些韵味,这呆子也不是这么不着调“真都依我?”我从角落里摸出个有灰的道具茶杯“大丈夫一言,驷马难追”我举起茶杯“到时候就以我摔杯为号,你与我同绑了他去”我说着把杯往地上一摔
江宋年嗷了一嗓子,吓得我一激灵,他“啪”的一声跪下接住了茶杯“祖宗,明朝的茶杯说摔就摔?”我有些不解,这东西怎么看都只是个道具吧“只是个道具”我如实告诉他“道具?明朝的杯你当道具摔?”江宋年看着有些无助“那得多少个杯……”他深吸一口气像下定了某种决心“算了,大不了,我改行去盗墓”我满头问号,这什么跟什么?他脑子傻了?那就只是个仿品道具,还真以为是明朝的了?“笨蛋道士”我想弹他个脑瓜崩,这货长高不少,我有些弹不到,他微微低了低头,我才打着
果然笨呐,哪有凑着挨打的?我看着谱又哼了遍调,他弯着腰把脑袋凑到我的肩膀上,没想到他头发还挺干净的,也不毛躁,从我耳边滑过,还挺滑的,像狐狸毛
我哼着调用手挡住他往我这边凑着脑袋。再凑近点就亲上了“再捣乱你就出去”江宋年安分了些,只是靠着我的肩膀不说话,听我哼调,我来回又练了三两遍,从小听到大的自然熟悉
开场这一契结束,下一段要等我回来再续,这是戏台上不成文的规矩,我有些累了,江宋年半眯着眼靠着我的肩膀,像是睡着了,我肩膀有些麻了“宋年?”我推推他,没推动“宋年,江,宋,年”他没醒,我感觉他在装睡“我把你丢这不管了……”江宋年的眼睛一下就睁开了,那双狐狸眼直勾勾的看着我,好像我是什么负心汉一样
太近了,我一把把人推开,刚才还推不动的人顺着我的力道,躺到了地上“唉~用完就丢,真是戏子无情,好狠的心呐~”江宋年咬着不知从哪儿摸出来的手帕,用一种能恶心死我三百次的眼神盯着我看,我拳头硬了,头一次这么想打一个人,等一下,我刚才是生气了?七情六欲少了一半的人都能给惹生气,江宋年也是绝了
我心里不知名的感觉,很奇怪,我学习有一部分原因是在模仿,模仿常人的喜怒哀乐惧,戏剧的表达很直接,喜欢或藏着的喜欢,带着害怕的喜欢,不能说出口的喜欢,但这样怒火中夹着些喜欢和莫名开心还是头一次感觉到
这是台上戏中没有的,像是早就认识的久别重逢,可我和这家伙怎么可能早就认识“我们以前认识?”我问江宋年,这呆子又呆住了,算了,想必也没见过
我拿起戏服和道具推门出去“呆子,跟上”我哼着调子,再次走进竹林,没走两步又迷了路,也没见那呆子追出来,我皱了皱眉,我就不信邪了,这林子还能困住我第二次?我快步往前走,又回到了原地,我往回走还是回到原地,我认栽了,这地方邪乎,真能困住我两次
我靠着竹子打算休息一下,不知从哪儿冒出个小鬼头,长得和江宋年有三四分像
不能真像今个对的词里说的,江宋年抛妻弃子吧?我看着那小鬼走近,抽走我的道具杯子跑了,跑了?这小鬼头也眼瞎吗?随他爹了,我三两步追上抢回杯子“小孩儿你叫什么名字?说实话,这杯子我就送你”那小鬼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在确认打不过我之后才开了口“宋年,林宋年”我沉默了,江宋年那货不会是离了婚,老婆孩子找回来了吧?
小孩儿这名字……江宋年那位前妻应当是做不了你的娘子,我就做你娘?“杯子,你说了会给我的”小号江宋年完美遗传了他爹那双狐狸眼,和江宋年直勾勾的眼神不同,小宋年的眼神有些泪汪汪的,像被遗弃的小狗
我把杯子放到他身处的小手上,又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糖“糖给你,带姐姐去找你娘,好不好?”他思考了一会儿像歪头小狗,过了好半天才接过我手上的糖
他拉着我的手往前走, 过了好半天,我看到一个坟头,准确点讲是两个,坟前有碑,左宗林良与其妻叶凉云长眠于此“我父母都在这儿了”小宋年说着坐下吃糖,我才发现有些不对劲,我没在竹林里见过这两个坟,更别提这么大块碑了“小宋年,现在是几几年?”我蹲下问他,小宋年有些疑惑的歪歪头“大秦元年,怎么了姐姐?”我站起来,我去,穿越了?那之前那个穿校服的是不同时期的江宋年?
我麻了,今天下午还有戏曲,我该怎么回去?等大号江宋年来接?我看着小宋年瘦弱的样子,翻了翻口袋,还有一块巧克力和一些糖,干脆拿出来都给他了
大秦…应该是千年前了吧,江宋年就这么自己一个人走了几千年?我有些心疼,呆子,早见过我,怎么不告诉我“笨蛋小孩”我看他把几块糖都塞到嘴里“我补笨,额吉梳了,我可系八旗种地”小宋年 嚼嚼嚼的样子像只小仓鼠“知道了,知道了,八旗鼠弟”我笑笑没想到呆子小时候还挺好玩儿的“素种地”小宋年急了,像只小仓鼠要咬人,这么可爱个小孩儿,是怎么长成大宋年那样欠收拾的?我拿下头上的玉簪,递到他手上“收着吧,卖了换些钱”小宋年以后的日子应该不会好过
我摸了摸他的头,滑滑的,所以头发好和洗发水没关系?天生的“你,你是汉人?”小宋年的脸红了,他接过我的玉簪,低声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鬼姐姐~”欠揍的声音传过来,我一回头再一转身,小宋年已经不见了,连坟头和碑也没了踪影
也是,几千年的洗礼,碑怎么留得住,小户人家的坟,不是帝王墓,除了我和江宋年,应该没人知道这儿有过两个坟
一个是林良,一个是叶凉云
我叹了口气,转头被某个白痴拉着走,话说我为什么穿越?因为这竹林?我任由江宋年拉着走,路上他说个不停,我也没听,他挽起我的头发,白玉簪给我挽了回去“你没卖?”我有些惊奇,一根簪子,他因为我留了几千年
“卖它干什么?怎么说?我也是八旗子弟,还不至于拿你给的定情信物换钱”我翻了个白眼,油嘴滑舌的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