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影向京来（萧衡篇）
数日退朝后，萧衡已坐在御书房御案后。柳世安依旧坐在他惯常的位置，两人低声交谈着。
通传声起，慕雷与慕雪兄妹二人低着头，恭敬地步入御书房，两人依礼跪下。
萧衡几乎是他们礼成的瞬间，便平和地开口：“平身吧，坐。”
两人愣了一下，谢恩后在准备好的绣墩上小心坐下。
萧衡直入主题，“今日召你们前来，所为何事，想必你们心中清楚。”
话音未落，慕雷已再次跪倒：“陛下！是臣利欲熏心，恳请妹妹代笔！”
慕雪随即跪下：“陛下明鉴！是民女主动提出！”
“朕不听你们争相顶罪。”萧衡声音一沉，“朕只想知道，你们为何要这么做。朕命令你们，起来坐着回话。”
两人只得重新坐回座位。慕雷面色惨白，嘴唇嗫嚅着。反倒是慕雪，渐渐镇定下来。
慕雪抬起头，“回陛下，兄长胸怀大志，希望能站在更高位置为百姓做事，却困于江淮一隅。民女不忍见其才华埋没，故而主动代为执笔。民女担保，兄长绝无私心！”
萧衡微微颔首，看向慕雷，“朕悯你们兄妹情深，亦赞赏你为民之初心。然为官之道，在于量力而行。你的才能性情，或许更适合在地方为一方百姓谋福。若强行置于高位却无力处置，反而害国害民！无论身处何位，只要恪尽职守，便是在为国尽忠。你好高骛远，岂非本末倒置。”
慕雷面红耳赤，“陛下教训的是！臣……臣知错了！”
萧衡又将目光投向慕雪，“慕雪，朕登基之初，便明令天下，女子与男子有同等求学科考之权。如今朝中，女官亦不在少数。你既有如此才华，为何不自己参加科举，堂堂正正步入朝堂？”
“回陛下，人民女志不在庙堂。经营慕记，通商惠工，亦是尽忠之道。”
萧衡凝视着她，“你志不在朝堂，朕不勉强。然利用自身才学，行此代笔之事，此非帮你兄长，更是背叛国家抡才大典之信任。”
慕雪被说得俏脸微红，低头道：“陛下所言极是，民女知错。”
萧衡沉默片刻，“依《大梁律》，科场作弊，当杖责一百，取消此次成绩，你二人当同罚。然朕愿给你们一个机会。慕雪，朕准你顶替你兄长此次考取之位，入朝为官。慕雷则返回江淮，将功补过。如此，朕便不追究罪责。你们意下如何？”
慕雪与慕雷对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心。
慕雪率先开口，“陛下隆恩，民女感激不尽。然民女不愿为官，甘愿受杖责之罚。”
慕雷也紧接着道：“臣亦愿与舍妹一同领罚！请陛下依律处置！”
萧衡眉头微蹙，“你们可想清楚了？朕为你们想了这条退路，你们当真不要？”
两人坚定地确认，萧衡站起身，“既如此，朕亦没有办法。念在你们兄妹情深，事出有因，朕酌情减轻刑罚，你二人各杖责三十！明日早朝，当朝宣判，即刻执行！”
“谢陛下隆恩！”兄妹二人重重叩首。
待他们退出后，萧衡缓缓坐回御座，“世安，你说朕这样判，是不是还是太严厉了些？”
柳世安也揉揉眉心，“陛下，臣亦无万全主意。但臣以为，陛下已比律法规定的宽容了太多。只是可惜了慕雪姑娘那般才华，不能为朝廷所用。”
萧衡轻轻嗯了一声，目光望向窗外。
翌日早朝，萧衡端坐龙椅，当朝宣布了判决，谢逸出列郑重地跪倒在地，“陛下！慕郡守素有贤名；慕雪姑娘情有可原。恳请陛下再予宽宥！”
萧衡语气平和却不容置疑，“谢爱卿不必多言。不罚，无以正纲纪；不罚，无以治天下，此事无需再议。”
谢逸还想再说什么，殿下的慕雷和慕雪却已同时躬身领罚。刑罚结束后，慕雷与慕雪互相搀扶着，回到歇息的处所。
不多时，谢逸便赶了过来，“唉，都怪谢某无能，终究……”
慕雪勉强笑了笑，“谢大人不必自责。陛下昨日在御书房已私下见过我们。今日之判，陛下心中早有决断。以陛下的性格，决定之事岂会因臣下劝谏而轻易更改？今日多谢大人为我兄妹仗义执言。”
慕雷也点头附和。
谢逸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上好的伤药，你们自己涂抹吧。我知道我在此多有不便，先告辞了。”
兄妹齐声道：“好，多谢。”
谢逸转身离去，只剩下兄妹二人相互依靠的身影。
谢逸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房门刚被合上，慕雪强撑着的镇定瞬间瓦解。她轻轻倒吸了一口冷气，眼圈也立刻红了起来，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好疼……”她带着哭腔小声嘟囔。
慕雷自己也是强忍着痛楚，小心翼翼地想扶她又不敢用力，“雪儿，都怪我……连累你受这等苦楚……”
慕雪摇了摇头，用手背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哥，别这么说。虽然真的很疼，但我们兄妹俩一起挨板子，倒也是种特别的经历了，以后想起来，说不定还能当个笑话讲呢。”
慕雷轻轻叹了口气：“来，先上药。”
兄妹俩互相帮忙，艰难地处理完伤势，趴在榻上休息。
静默了片刻，慕雷轻声问：“雪儿，等伤好了，你还回江淮经营慕记吗？”
“当然要回去！”慕雪毫不犹豫地回答，“不过，哥，我有个新想法。我想在京城也开一家分店！家乡那里我先找个伙计。你虽然取消了这次科考成绩，但陛下还让你回江淮继续任郡守吗，你正好可以时常帮我去店里看看。我就在京城开拓新市场，也会经常回去看看。以后这边稳定了，就找好伙计，我回江淮的老店。 ”
慕雷点头道：“好主意！就这么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