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打架是假的

糖醋里脊的酸甜气息还萦绕在齿间，顾辰逸牵着许怀笙的手走在回别墅的路上。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经过小巷那一幕后，顾辰逸心里除了后怕和纵容，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好奇。

他侧头看着身边安静走着的许怀笙，昏黄的光线柔化了他清冷的轮廓，看起来乖巧又无害，完全无法和刚才那个拎着铁棍、眼神狠戾的少年联系起来。

“喂，许怀笙。”顾辰逸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忍不住开口，“你……以前在体校，是不是经常打架？”他试图将那种利落的身手归结于体校的训练。

许怀笙脚步未停，目视前方，语气平淡无波：“不是经常。”

顾辰逸刚想说“那就好”，却听到他接着用那种叙述今天天气很好的口吻补充道：

“是每天都打。”

顾辰逸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把自己绊倒。他猛地停下，扳过许怀笙的肩膀，让他面对自己，声音都拔高了几分：“每天？！为什么？！”

许怀笙看着他震惊的样子，似乎有些不解他为什么这么大反应，眨了眨眼，解释道：“体校那种地方，拳头不硬，就会被欺负。我不想被欺负。”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但顾辰逸却从他那平静的语气里，听出了背后可能隐藏的、无数个被欺凌或被挑衅的日日夜夜。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泛起细密的疼。

“那……后来为什么不打了？”顾辰逸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带着心疼。他想起许怀笙转学后的确一直很“安分”，除了今天这次。

许怀笙沉默了一下，长长的睫毛垂下，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过了一会儿，他才抬起眼，看着顾辰逸，眼神里带着一种奇异的澄澈，回答道：

“因为转学前，我把那个总是带头找我麻烦的人，打进ICU躺了三个月。我爸花了很多钱才摆平，然后就把我转到这里了。”他顿了顿，像是在回忆，然后非常认真地、带着点征求顾辰逸认同的语气说，“我觉得，那样不太好，太麻烦了。所以告诉自己，以后尽量不打架了。”

顾辰逸：“……”

他张了张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打进ICU……躺了三个月……不太好……太麻烦了……

这他妈是“不太好”的问题吗？！这是差点出人命啊小朋友！而且你这“尽量不打架”的标准是不是有点太灵活了？！今天那八个要不是我来了，那个瘫地上的家伙脑袋是不是就得开瓢了？！

顾辰逸看着许怀笙那张漂亮又无辜的脸，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窜上天灵盖。他一直以为他的笙笙是个需要保护的小可怜，顶多有点小秘密，会点防身术。结果呢？这哪里是小可怜？这分明是个收着爪子、伪装成家猫的凶残小豹子！还是有过“前科”的！

“所、所以……”顾辰逸感觉自己的声音有点发干，“你今天……是‘尽量’之后的结果？”

许怀笙点了点头，似乎觉得顾辰逸的理解能力很不错，还补充说明：“他们先动手的，八个人，还拿了棍子。我觉得这属于‘尽量’范围之外的情况。” 他想了想，又有点不太确定地看向顾辰逸，眼神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我……是不是又做错了？给你惹麻烦了吗？”

他看着顾辰逸，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映着路灯的光，带着点不安，像只担心自己被抛弃的小动物。

顾辰逸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那点震惊和后怕瞬间被巨大的心疼和一种“算了算了还能怎么办自己捡回来的豹子跪着也要养下去”的无奈感取代。他深吸一口气，将人重新搂进怀里，紧紧抱住。

“没有，你没做错。”顾辰逸的声音闷闷的，带着认命般的宠溺，“是他们活该。以后……以后尽量还是别动手了，万一没收住手，像以前那样……” 他都不敢想后果。

“哦。”许怀笙在他怀里乖乖应着，脸颊蹭了蹭他的胸膛，然后仰起头，眼神亮晶晶的，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依赖和一丝未被磨灭的野性光芒，“那如果……他们非要惹我呢？”

顾辰逸看着他这眼神，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不再打架”的承诺恐怕水分很大。他叹了口气，揉了揉许怀笙的头发，恶狠狠地说：“那你就跑！跑来找我！让我来！听到了没？”

许怀笙看着他故作凶狠的样子，嘴角微微弯起，露出一个清浅却真实的笑容，点了点头：“嗯，听到了。”

但他心里怎么想的，顾辰逸就不得而知了。或许，对于许怀笙来说，某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并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他只是在顾辰逸面前，愿意收敛起利爪，扮演一只温顺的猫。

顾辰逸牵着他继续往前走，心里五味杂陈。他觉得自己需要重新评估一下他的同桌兼网友兼……心上人的危险等级了。

不过，无论是温顺的猫，还是凶残的豹子，都是他的许怀笙。

他握紧了掌心微凉的手指，心想：看来以后，他得更看紧点才行。至少，得确保他的小豹子，不会真的因为“太麻烦”而再把谁送进IC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