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与甜的界限

篮球联赛的日子一天天临近，训练强度加大，气氛也愈发紧张。这天下午，高强度的对抗训练结束后，所有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瘫在更衣室的长椅上喘着粗气。

顾辰逸拧开一瓶矿泉水猛灌了几口，余光瞥见许怀笙独自坐在角落的凳子上，微微仰着头靠在冰冷的铁柜上闭目养神。汗水顺着他白皙的脖颈滑落，没入被浸湿的衣领。他看起来疲惫极了，脸色比平时更白，唇色也有些淡。

顾辰逸皱了皱眉，想起许怀笙似乎中午就没吃多少东西。他放下水瓶，走到自己的储物柜前，从里面拿出一个深色的、看起来有点沉的帆布包——这是他最近专门准备的“补给包”。

他拉开拉链，里面琳琅满目：各种口味的能量棒、独立包装的高档巧克力、还有几罐……旺仔牛奶。

顾辰逸的指尖在那几罐红色的旺仔牛奶上停顿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最终却还是拿起了一瓶补充电解质的运动饮料和一条黑巧克力。他走到许怀笙面前，将东西递过去。

“补充点能量。”他的声音因为刚才的运动还带着微喘，但语气不容拒绝。

许怀笙睁开眼，看到递到眼前的东西，愣了一下。他先是接过运动饮料，喝了几口，润了润干渴的喉咙。然后目光落在那个包装精致的黑巧克力上，又看了看顾辰逸，眼神里带着询问——他知道顾辰逸不喜欢吃这么苦的东西。

“给你买的，”顾辰逸在他旁边坐下，解释道，“听说黑巧克力能快速补充能量，还不算太甜。”他记得许怀笙虽然嗜甜，但在维持身体状态方面极其自律，太甜腻的东西训练后反而会让他有负担。

许怀笙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颤动了一下，心里泛起一丝暖流。他默默地撕开包装，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

几乎是下一秒，他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浓郁到近乎尖锐的可可苦味瞬间霸占了他的整个味蕾，完全超出了他这个嗜甜如命的人的承受范围。他完全没多想，几乎是本能地，小巧的舌尖就探了出来，飞快地舔了一下自己的下唇，然后又像是被苦到似的，微微吐出一小截舌尖，眉头紧紧蹙着，脸上写满了纯粹的、毫不掩饰的“好苦！”。

那不是一个带着羞赧或不好意思的动作，而是像小孩子吃到不喜欢的东西时最直接、最真实的反应。因为太苦了，所以吐舌头。简单，直白，却因为发生在他这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漂亮脸蛋上，而显得格外生动，甚至有点……懵懂的可爱。

顾辰逸直接看呆了。

他见过许怀笙冷静的样子，见过他窘迫脸红的样子，见过他偶尔浅笑的样子，却从未见过他如此……不加掩饰的、带着点孩子气的表情。那微微吐出的舌尖，泛着一点湿润的光泽，像某种试探的小动物，瞬间击中了顾辰逸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咚”地重重跳了一下的声音。

许怀笙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这个无意识的动作带来了多大的“杀伤力”。他被那苦味折磨得够呛，赶紧又拿起运动饮料喝了好几口，试图冲淡嘴里的味道。然后他看着手里剩下的巧克力，表情有些纠结，似乎在思考还要不要继续吃完它，不能浪费食物的准则和对苦味的抗拒在他脑海里打架。

顾辰逸终于回过神来，他看着许怀笙那副跟一块巧克力较劲的认真模样，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震动，带着无比的愉悦和宠溺。他伸出手，非常自然地从许怀笙手里拿过了那剩下的黑巧克力。

“行了，不爱吃就别勉强了。”顾辰逸说着，自己掰了一小块扔进嘴里，面不改色地嚼着，仿佛那令人咋舌的苦味不存在一样，“是我考虑不周，下次换牛奶巧克力。”

许怀笙看着他轻松吃掉那块“生化武器”，眨了眨眼，似乎有些惊讶于顾辰逸对苦味的耐受度。然后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顾辰逸放在脚边的帆布包，在那微微敞开的拉链缝隙里，隐约能看到几抹熟悉的红色包装。

顾辰逸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领神会。他笑着从包里拿出一罐旺仔牛奶，拉开拉环，递到他面前：“还是这个适合你。”

许怀笙看着那罐甜甜的牛奶，又看了看顾辰逸带着笑意的眼睛，这次没有犹豫，接过来小口小口地喝着。冰凉的、甜滋滋的奶味瞬间抚慰了被苦味虐待过的味蕾，让他满足地眯了眯眼，像只终于得到了心爱小鱼干的猫咪。

顾辰逸支着下巴，在旁边看着他喝旺仔牛奶时乖巧的样子，再回想刚才他吐舌头皱脸的可爱表情，心里软成一片。苦与甜的界限，在许怀笙这里，原来如此分明。而他，愿意一直为他准备好所有的甜，驱散他世界里哪怕一丝丝的苦。

更衣室的喧嚣仿佛成了遥远的背景音，这一刻，只剩下易拉罐轻微的晃动声，和某人无法平静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