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壳下的星火_山辰月笙()

空气仿佛凝固了。

顾辰逸站在原地，大脑像是被强行格式化的硬盘，一片空白。他看着许怀笙——那个在教室里冷得像块冰、连眼神都吝啬多给一个的优等生，那个在篮球场上冷静得像台精密仪器的临时控卫——此刻正用着一种他从未听过的、带着点软糯调侃的语调，说着只有在网络世界里才会出现的、属于“笙”的话。

“逸小子”……这个称呼从许怀笙嘴里吐出来，带着一种近乎魔幻的现实感。

顾辰逸张了张嘴，喉咙发干，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磕巴：“你……你是……‘笙’？那个会发猫猫表情包、吐槽物理题反人类、还说……”他还想说“还说家里管得严喘不过气”的“笙”，但话到嘴边，看着许怀笙那双清凌凌的眼睛，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一切都有了解释，那些线上活泼的抱怨，与线下许怀笙的沉默压抑，原来指向的是同一个源头。

许怀笙看着顾辰逸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从震惊、茫然到逐渐恍然，最后定格在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着“这世界太荒谬”和“原来如此”的神情上。他心底那点因为马甲掉落的尴尬和慌乱，奇异地被一种更强烈的情绪取代——一种在绝对反差之下，反而无所顾忌的平静。最糟糕的（或者最意想不到的）情况已经发生，似乎也没什么好再伪装的了。

“嗯，”许怀笙轻轻应了一声，算是承认。他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坐吧，‘篮球猛男’。”

顾辰逸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过去，僵硬地坐下，目光还黏在许怀笙脸上，试图从那张过分好看又过分冷淡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网络上“笙”的影子。除了刚才那瞬间流露出的、几乎让他以为是错觉的调侃外，眼前的许怀笙又恢复了那种熟悉的、拒人千里的平静。

服务生走过来，顾辰逸机械地点了杯冰美式，直到咖啡端上来，他猛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才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点。

“所以……”顾辰逸放下杯子，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组织着语言，“网上那个……才是真的你？”他问得有些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什么。

许怀笙垂眸，用勺子轻轻搅动着面前那杯早已凉透的拿铁，氤氲的热气早已散尽。“不知道。”他回答得很轻，带着点迷茫，“可能都是，也可能都不是。”

线上是渴望宣泄和陪伴的本能，线下是长期压抑形成的保护色。哪一个更真实？他自己也分不清。

顾辰逸看着他低垂的睫毛，想起他手臂上若隐若现的伤痕，想起他父亲那冰冷的训斥，再联想到网络上“笙”偶尔流露出的、被刻意用表情包掩盖的失落和疲惫，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他忽然明白了，那个在网络上会撒娇、会耍宝、会期待着“面基”和“拥抱”的“笙”，才是被严酷现实深深压抑住的、许怀笙内心深处那个渴望温暖和自由的灵魂。

而自己，阴差阳错地，成为了那个灵魂唯一的窥见者。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在顾辰逸心中蔓延开来，不是同情，更像是一种混合着心疼、保护和……独占欲的情绪。他知道了许怀笙最大的秘密，看到了他冰层之下脆弱的火焰。

“喂，”顾辰逸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试图用线上熟悉的语气打破这凝滞的气氛，“所以，那个‘抱一个’，还算数吗？”他带着点戏谑，但眼神里却没有丝毫轻浮，反而透着一种认真的试探。

许怀笙搅动咖啡的手顿住了。他抬起眼，对上顾辰逸的目光。那目光不再是最初的震惊和探究，而是带着一种了然的、甚至可以说是温柔的光芒。他脸上刚刚褪下去的热度又有点回升的趋势，下意识地移开视线，耳根微微泛红。

“你想得美。”他低声嘟囔了一句，语气里带着点线上才会有的、自然的嗔怪，但声音太小，几乎融进了咖啡厅的背景音乐里。

顾辰逸看着他微红的耳根和强装镇定的侧脸，心里那点因为巨大反差带来的冲击感终于慢慢沉淀，转化为一种奇异的柔软和笃定。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不是平时那种张扬的大笑，而是从胸腔里发出的、带着磁性的闷笑。

“行吧，”他靠在椅背上，姿态放松下来，恢复了平时那种有点痞气的模样，但眼神依旧专注地看着许怀笙，“‘笙’同学，那线下见面，总得有点表示吧？总不能白跑一趟。”

许怀笙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拿起手机，操作了几下。

顾辰逸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起来一看，是“笙”发来的消息。

一个熟悉的、他们线上经常用的“大佬喝茶”的表情包。

顾辰逸抬头，看到许怀笙正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像是在等待他的反应，确认这个跨越了虚拟与现实的联结，是否还能继续。

顾辰逸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他手指飞快地打字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