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醒来后（中）

剑尖的寒意顺着下颌骨，一丝丝渗进血脉里，冻僵了四肢百骸。

我看着她，看着叶倾霜——不，或许我从未真正认识过她。眼前这个人，眼角那抹妖异的红纹灼灼燃烧，眸子里不再是山涧清泉般的冷，而是深潭古井般的幽，映不出丝毫天光，只倒映着我此刻惨白失措的脸。

“你……”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挤出一个破碎的音节。大脑里一片空白，系统那尖锐的、充满恐惧的警告音还在颅内回荡，与眼前这柄真实存在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剑交织成一场噩梦。

“我？”她微微偏头，剑尖又往上抬了半分，迫使我仰起头，脖颈拉出一条脆弱的弧线，“我怎么了，晚照师妹？”

那声“师妹”叫得轻柔，却带着千斤重的嘲讽。她往前逼近一步，白衣在崖顶的烈风中猎猎作响，气息拂过我的耳廓，带着冷冽的香。“是不是很意外？你脑子里那个吵吵嚷嚷的东西，现在是不是乱成一团了？”

她都知道！她连系统的存在都知道！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我几乎能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打脸逆袭系统……”我无意识地重复着系统崩溃前最后的呓语。

“看来它还不算太蠢，临死前总算搞清楚了状况。”叶倾霜轻笑，那笑声里没有温度，只有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不过，已经晚了。”

剑身微微一震，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锁死了我周身灵力，连动一根手指都变得困难。她空着的那只手慢条斯理地抬起，指尖萦绕起一丝奇异的光芒，那光芒并非灵力常见的金色或蓝色，而是一种更为深邃、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幽暗之色。

“它叫你走剧情，对吧？陷害我，打压我，用尽手段让我狼狈不堪。”她的指尖虚虚点向我的眉心，那幽光带来针扎似的刺痛，“可惜啊，每一次你的‘努力’，都成了我最好的养料。你下的药，助我淬炼经脉；你引来的妖兽，送我无上机缘；就连你的污蔑，都成了我扬名的垫脚石。”

那幽暗的光芒越来越盛，我感觉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剥离感，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被硬生生从我的意识里抽走。

“不……”我挣扎着，却发不出更大的声音。系统的警报声已经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濒死的哀鸣，电子音扭曲破碎，夹杂着无法识别的乱码。

“你的系统，还有你所谓的‘剧情’，所有的能量，我就笑纳了。”叶倾霜的声音冷了下去，带着终结的意味，“玩了这么久，也该收场了。”

眉心处的刺痛骤然加剧，那幽光猛地一缩，像是巨鲸吸水，将我体内某种维系着存在的东西彻底抽离。

【滋——系统链接断……错误……无法修……核心能……被强制剥……离……】

【再……见……宿……主……或者说……永别……】

最后一丝电子音，带着不甘和某种解脱，彻底湮灭。

寂静。

脑子里从未有过的寂静。

没有任务提示，没有完成度百分比，没有冰冷的电子音。只剩下悬崖边的风声，呼啸着灌满我的耳膜，还有眼前叶倾霜那双洞悉一切、掌控一切的眼睛。

力量随着系统的消失而被抽空，我腿一软，瘫坐在地，连维持跪坐的姿势都勉强。

她手腕一翻，那柄寒气森森的长剑消失不见。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如同看着一只蝼蚁。

“现在，轮到我的剧本了。”她缓缓蹲下身，与我平视，唇角勾起一抹完美的、符合所有“善良女主”设定的温柔笑容，可那笑意，比刚才的剑锋更让我胆寒。

“师妹，你看，即便你屡次陷害于我，我依然顾念同门之谊。”她的声音也变得柔和动听，如同春风拂柳，“你心生魔障，误入歧途，做师姐的，怎能眼睁睁看你堕入深渊？”

她伸出手，指尖那抹幽光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团看似温和的白色灵光，缓缓按向我的气海丹田。

“废去你的修为，是为你好。免得你日后铸下大错，追悔莫及。”

那团看似温和的灵光触及身体的瞬间，却是焚心蚀骨的剧痛！像是千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丹田，疯狂搅动，将苦修多年的灵力根基寸寸碾碎。

“啊——！”我控制不住地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剧烈地痉挛，冷汗瞬间浸透衣衫。

痛楚如同潮水，一波波冲击着摇摇欲坠的意识。在视线模糊的尽头，我看到叶倾霜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笑容依旧温柔慈悲，唯有那双眼睛，冰冷如万载玄冰，清晰地映照出我的惨状，带着一丝欣赏，一丝满意。

灵力如同退潮般从体内流逝，虚弱感铺天盖地而来。

她站起身，拂了拂衣角并不存在的灰尘，恢复了那清冷孤高的模样。

“念在往日情分，留你一命。从今往后，你好自为之。”

她转身，白衣身影在崖边风中渐行渐远，没有回头。

崖顶只剩下我一个人，蜷缩在冰冷的岩石上，修为尽废，像个被丢弃的破布娃娃。系统没了，剧情完了，家……回不去了。

寒风刮过，带走身体最后一丝温度。

我躺在那里，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丹田处空荡荡的痛楚提醒着我刚刚发生的一切。

恶毒女配的剧本，我走完了。

那我的结局呢？

除了这片悬崖，这具废躯，这片陌生的天空，我还剩下什么？

意识沉入黑暗前，最后一个念头清晰得可怕。

叶倾霜的游戏，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