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阿曜姑娘?

这鎏金城里的花开得正盛,它们只在春日绽放,为那年少的小皇子李金与山间的小道长钟曜而开;为那串晶莹甜糯的糖葫芦而开;也为从指尖悄然流逝的匆匆年华而开。

那日恰是黄道吉日,皇族子弟纷纷出宫踏青。祖陵地处偏僻,小皇子贪玩,误入林深之处。那地方早已不属皇陵管辖,一处饱经风霜的岩石脆弱不堪,野花蔓生。李金伸手欲采,却一脚踏空,坠入断崖——

李金:救命——!

小皇子喊得声嘶力竭,气急地踢向崖底的石头。

人在濒死之际,知觉反倒格外敏锐。李金忽然听见头顶传来布鞋踏过草丛的窸窣声。他意识到这是最后的希望,用尽力气呼喊。

崖顶的声响顿了顿,随即探出一张温润如玉的脸。柳眉樱唇,眸若秋水,分明是个小美人。青丝绾成两个小髻,余下的披散肩头,更添几分楚楚动人。

钟曜:公子稍等,阿曜这就救你上来。

清凌凌的嗓音响起,一条麻绳垂落。李金这才察觉,对方似乎不是姑娘家。他握住对方伸来的手,张了张嘴,目光在对方身上流转,嗓音微哑:

李金:多谢姑娘相救,仁德此生永不忘恩,只是……

钟曜:曜字是这么写的,不必言谢。

钟曜暗自好笑,这小皇子果然将他错认作女子了。他拾起树枝,在泥地上写了个大大的“曜”字。

李金:不是的,阿曜,我是想问……你想要什么报答?

钟曜:帮我砍柴?

钟曜思忖片刻,怯生生地开口。

李金:这个……我不会。

李金安静片刻,没话找话地说着,目光不时飘向钟曜。

钟曜:那边可是皇陵禁地,你不要命,我还要呢!

李金:无妨的,我陪你去,定不会有事。

李金展颜一笑。

钟曜:我还要砍柴……

钟曜拾起柴刀,收起麻绳。

李金:随我一起去吧。

李金望着他,明明语气平静,却无端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钟曜:好……吧。

钟曜终究拗不过他,任由他牵着手,朝皇陵方向走去。

“耶耶!”行至半途,李金突然跪地行礼。钟曜尚未反应过来,一道明黄身影已疾步而至。

“混账东西跑去何处?这是何人?”李金有些慌乱,仍老实答道:

李金:儿臣不慎坠崖,是这位姑娘救了儿臣。

“好个灵秀的美人,可惜粗野了些,不懂规矩。曹公公,好生教教他。”那人与李金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眉宇间却多了几分凌厉。他仔细端详钟曜,转身吩咐。

“回你的马车去,禁足三日。”衣袖一挥,转身欲走。

李金:耶耶!钟曜她救了我啊!

李金悄悄塞给曹公公一把碎银。

“功过不相抵,赏罚自有分明。”

曹公公略作迟疑,待那身影远去,才抬手给了钟曜一掌。他常年执掌刑罚,这一掌已收了力道,奈何少年肌肤娇嫩,顷刻便肿起老高。

“公公莫打了,这孩子细皮嫩肉的,经不起啊。”去而复返的侍卫急忙劝阻。

“姑娘,宫里的规矩,要好生记着。”曹公公轻叹,终究心软,开始细细讲解礼仪。

李金:伊,你看见那位姑娘了吗?我要娶她为后。

李金笑得意味深长,眼中却闪着热恋般的光彩。

钟曜:唉……那个李金真是……柴没砍成,药也没采,还落得这般模样,师娘定要担心了。

钟曜采了些跌打草药,嚼碎敷在脸上,用布条包扎妥当。随意拾了捆干柴,便回道观去了。

“钟曜,你的脸怎么伤得这样重?”回到道观时,师娘不在,只有师兄在院中捣药。

钟曜:无碍的,是我不懂规矩挨了罚,师兄不必担心。

钟曜向来与这位师兄亲近,如实相告。

“谁动的手?”师兄皱眉轻抚他的脸颊。

“皇上赏的,这是给你的银子。”一道清瘦身影闪入门内,放下银盒,凑近钟曜低语:“小皇子对你一见倾心,说要立你为后。皇上有旨,若你能让'钟曜'从此消失,另有重赏。”

钟曜:正好道观也该修葺了。

“从今日起,钟曜师妹被贼人掳去,受辱身亡。世上再无钟曜,只有她的兄长。都记清了?”

“曜儿……”师娘瞬间明白过来,转身悄悄拭泪。这道观里的孩子,都是贫苦人家的弃儿,或是身有残缺的苦命人。师父不过是个识字的江湖人,漂泊半生后在此落地生根。

钟曜:伊,多谢你传话。可我对男子……并无此意。

钟曜回眸浅笑,那笑容便如烙印般刻在伊的心上。

这孩子当真生得好看,难怪小皇子倾心。伊怔怔望着,鼻间忽然淌下温热,鲜红染透前襟。他慌忙掩住,血色顺着指缝滴落,在地上绽开朵朵红梅。钟曜噗嗤一笑,递来干净布帕。

待伊离去,钟曜走进厢房,看着师兄调药,犹豫片刻轻声问:

钟曜:师兄……我当真如此好看吗?

师兄不语,调好药膏,托着他的脸轻轻涂抹。

“你看着我的眼睛——这里的倒影,确实很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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