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庙
深秋的清晨带着些微凉意，连伽开车载着沈向阳往城郊的青云寺去。车窗外的银杏叶黄得正好，风一吹便簌簌落下来，像铺了层碎金。
“这寺庙有年头了，据说求平安特别灵，”连伽握着方向盘，侧头看了眼副驾的沈向阳，“最近案子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拜拜也算是给自己松松弦。”
沈向阳望着窗外掠过的风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也好，借这份清净，想想案子里的细节。”
青云寺藏在半山腰，红墙黛瓦隐在松柏间。两人停好车，沿着石阶往上走，晨露打湿了石阶边缘的青苔，空气里飘着淡淡的香火味。寺庙门口的石狮子被摸得光滑，连伽笑着说：“你看这狮子鼻子，都被摸出包浆了，据说摸了能避祸。”说着自己先伸手摸了摸，又拉着沈向阳的手按上去，“来，沾沾福气。”
沈向阳的指尖被她碰得微热，顺着她的力道摸了摸石狮，轻声笑了：“倒像是孩童间的游戏。”
进了寺庙，香客不算多，大多是晨练的老人。两人在香炉前买了香，连伽笨拙地用打火机点着，递了三炷给沈向阳：“许愿的时候得心里默念，别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了。”
沈向阳依言接过，双手合十捧着香，闭上眼睛。阳光透过殿宇的飞檐落在她脸上，睫毛投下浅浅的阴影，神情虔诚又宁静。连伽看着她，自己手里的香倒忘了举，直到香灰烫了指尖才猛地回神，赶紧闭眼许愿。
拜完正殿，两人沿着回廊往偏殿走。廊下挂着一排红灯笼，风吹过，灯笼轻轻摇晃，撞出细碎的声响。偏殿供着观音像，案前摆着许多祈福的红绸带。
“要不要写个绸带？”连伽指着旁边的笔墨，“写了系在旁边的银杏树上，据说能实现愿望。”
沈向阳拿起一支毛笔，蘸了墨，想了想，在红绸带上写下“平安”二字，字迹清隽。连伽凑过去看，笑着说：“这么巧，我也想写这个。”她提笔写下同样的两个字，又在旁边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两人走到院子里的老银杏树下，踩着满地金黄的落叶，把红绸带系在低垂的枝桠上。风一吹，红绸带和金黄的叶子一起飘动，像跳动的火焰。
“你刚才许了什么愿？”下山的时候，连伽忍不住问。
沈向阳侧头看她，眼底带着笑意：“说出来就不灵了。”她顿了顿，反问，“你呢？”
连伽挠挠头，嘿嘿笑，说出来就不灵了，在心里默默地说：“我啊，就希望案子能早点破，大家都平平安安的，还有……”她看了眼沈向阳，“希望沈老师能天天开心。”
沈向阳停下脚步，转身望向身后的寺庙。晨雾渐渐散去，阳光洒满山坳，寺庙的金顶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她回过头，对着连伽弯起嘴角，声音轻得像风拂过树叶：“会的。”
下山的路上，连伽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两个刚买的素饼，递一个给沈向阳：“尝尝这个，寺庙的素饼特别有名，甜而不腻。”
沈向阳咬了一口，清甜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她看着连伽吃得满足的样子，忽然觉得，这趟祈福之行，或许求的从来不是虚无的神明，而是此刻身边人的陪伴，和这份难得的安稳。
车子刚驶离山路，连伽的手机突然响了，是警局同事打来的，说技术科在林晓案发现场的垃圾桶里，找到了一小块沾着特殊纤维的布料，和前两起案子的勒痕残留物成分高度吻合。
“我得先回局里一趟，”连伽挂了电话，眉宇间染上几分凝重，侧头看沈向阳时，语气又软了下来，“本来想带你去吃山下那家老字号的豆腐脑，听说配着刚出锅的油饼绝了……”
沈向阳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额发，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案子要紧，吃的什么时候都能尝。我跟你一起回去，说不定能帮上忙。”她顿了顿，补充道，“你刚才开车上山时说膝盖有点酸，等下回去的路我来开吧，你歇会儿。”
连伽心里一暖，刚想拒绝，就对上沈向阳认真的眼神。从四川来的沈向阳其实不太习惯东北的山路，但此刻她语气里的笃定，让人没法说不。
到了警局停车场，沈向阳解安全带时，连伽忽然从包里翻出个暖水袋，塞到她手里——是早上出门前灌好的温水，现在还温乎乎的。“你刚才在寺庙里站着许愿时，我看你手揣在兜里没拿出来，肯定是冷了。”连伽笑得有点狡黠，“我妈说这玩意儿比暖宝宝管用，你先揣着。”
沈向阳握着温热的水袋，指尖传来的暖意顺着血脉往心里淌。她知道连伽总是这样，看似大大咧咧，却把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放在心上。就像刚才在寺庙系红绸带时，连伽特意把她的绸带系在了更高更稳的枝桠上，嘴里念叨着“这样风吹雨打都掉不了”；就像下山时走在石阶上，连伽下意识地走在外侧，时不时伸手扶她一把。
“对了，”沈向阳忽然开口，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绒布包，递给连伽，“这个给你。来之前我妈去文殊院求的，说是保平安顺遂的。”她打开布包，里面是一枚小小的木牌，刻着简单的平安纹样，“你总冲在前面，带着它，我能放心点。”
连伽捏着木牌，触感温润。她抬头看沈向阳，对方的耳尖有点红，眼神却清亮得像山涧的泉水。阳光透过车窗落在两人之间，空气中仿佛有细小的金色尘埃在跳动，无声无息，却暖得让人想轻轻屏住呼吸。
“那我天天带着。”连伽把木牌小心翼翼地塞进贴身的口袋，拍了拍，“这样沈老师的心意就跟我寸步不离了。”
沈向阳没说话，只是弯了弯嘴角，眼底的笑意像投入湖心的石子，漾开一圈又一圈温柔的涟漪。两人推门下车时，连伽自然地接过沈向阳手里的暖水袋，塞进自己大衣口袋捂着，另一只手则虚虚护在沈向阳身后，替她挡开迎面吹来的风。
前路或许还有迷雾，但此刻身边有彼此，便觉得再难的坎，也能一起稳稳地迈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