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蝉鸣与偷瞄的余光
六月的风裹着蝉鸣，掠过教学楼的玻璃窗，吹得课桌上的练习册边角轻轻卷起。苏念禾握着笔的手指顿了顿，目光越过前排同学的肩膀，悄悄落在斜前方那个清隽的背影上。
江砚辞正低头整理试卷，阳光透过窗户，在他乌黑的发顶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连握着纸页的指尖都显得骨节分明。她慌忙收回视线，假装演算习题，耳尖却不受控制地发烫——这是她第无数次，在这样安静的午后，偷偷描摹他的侧影。
窗外的蝉鸣愈发响亮，就像她藏在心底的秘密，喧嚣得快要按捺不住。而那句没说出口的欢喜，正随着夏夜晚风的预告，在十七岁的空气里慢慢发酵。
苏念禾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摊开的数学试卷上，可笔尖在草稿纸上划过，落下的却不是公式定理，而是“江砚辞”三个字的缩写。她慌忙用涂改液盖住，白色的痕迹在纸上突兀地铺开，像极了她此刻藏不住的慌乱。
前排忽然传来轻微的响动，是江砚辞起身去接水。他走路的脚步很轻，衣角擦过桌沿时带起一阵微风，混着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飘进苏念禾的鼻腔。她攥着笔的手指瞬间收紧，眼皮垂下，目光却不受控制地顺着桌腿往上移，掠过他笔直的小腿、浅色的校服裤，最后定格在他握着水杯的手上——指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整洁。
“叮铃铃”的上课铃突然响起，打断了她的窥探。江砚辞转身往回走，经过她课桌旁时，脚步似乎顿了半秒。苏念禾的心跳骤然加速，耳尖烫得能煎鸡蛋，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生怕被他发现自己的小心思。
直到他坐回原位，翻书的沙沙声传来，她才悄悄抬起眼，从胳膊肘的缝隙里偷瞄过去。夕阳恰好落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柔和的下颌线，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苏念禾心里软成一片，原来喜欢一个人，连这样不经意的对视（哪怕只是她单方面的偷看），都能让整个盛夏变得温柔起来。
翻书的沙沙声渐渐与窗外的蝉鸣融为一体，苏念禾盯着草稿纸上未干的涂改液痕迹，心思却又飘远了些。
她想起上周运动会，江砚辞参加1500米长跑，冲过终点线时汗湿了额发，校服领口敞开一点，露出清晰的锁骨。她挤在人群里，攥着一瓶没敢递出去的矿泉水，看着同班女生围上去递纸巾、送水，只能悄悄往后退，最后把水塞进了自己的书包。那瓶水，她到现在还没舍得喝。
“苏念禾，这道题你会吗？”后座的女生轻轻戳了戳她的后背，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猛地回神，脸颊还带着未褪的热度，含糊应了声“我看看”，低头去看女生指的那道几何题。可眼角的余光，还是忍不住往斜前方瞟——江砚辞正低头和同桌讨论着什么，嘴角噙着浅浅的笑，那笑意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她咬了咬下唇，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演算。笔尖在纸上写写画画，可脑海里全是江砚辞的样子：他解出难题时挑眉的模样，他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时从容的语气，甚至是他偶尔走神，望着窗外发呆时的侧脸。
下课铃响起的瞬间，江砚辞起身往外走，路过她座位时，不小心碰掉了她放在桌角的橡皮。那小块白色的橡皮滚到他脚边，他弯腰捡起，指尖碰到橡皮的瞬间，抬眼看向她：“你的。”
声音清冽，像夏夜晚风拂过冰镇的汽水，带着丝丝凉意。
苏念禾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瞬间漏跳了半拍。她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眼睛，那双眼眸漆黑明亮，像盛着夏夜的星光。她慌忙接过橡皮，声音细若蚊蚋：“谢、谢谢。”
他没多言，只是轻轻颔首，转身走出了教室。
苏念禾握着那块还带着他指尖余温的橡皮，耳尖烫得厉害。窗外的蝉鸣依旧响亮，可她心里的秘密，似乎比刚才更喧嚣了——原来，和他这样短暂的对视，都能让整个十七岁的盛夏，变得格外值得期待。
那块橡皮被苏念禾攥在手心，直到掌心沁出的薄汗把橡皮边缘浸得微潮，她才小心翼翼地放进笔袋最里层，像珍藏一件稀世珍宝。
放学铃声刚响，教室里就炸开了锅，同学们收拾书包的哗啦声、说笑声混着蝉鸣，闹得人心里发慌。苏念禾慢腾腾地收拾着东西，目光却黏在斜前方——江砚辞正被几个男生围着，讨论着周末去打球的事，他偶尔点头应和，指尖漫不经心地转着笔，夕阳落在他发梢，暖得像加了糖的汽水。
她磨磨蹭蹭地跟在人群后面走出教学楼，故意绕了条经过操场的路。果然看见江砚辞和几个男生往篮球场走去，他脱掉了校服外套搭在肩上，里面是干净的白T恤，背影挺拔得像株少年松。
苏念禾放慢脚步，假装看路边的香樟树，眼角的余光却追着他的身影。晚风拂过，吹落几片细碎的樟叶，也吹来了他和同伴的笑声，清朗朗的，撞得她心跳又快了几分。
就在她准备转身往校门口走时，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苏念禾？”
苏念禾的脚步猛地顿住，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涌到了头顶。她僵硬地转过身，看见江砚辞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本浅蓝色的笔记本——是她早上匆忙间落在课桌里的，那本写满了他名字缩写的本子！
“你的本子忘拿了。”他朝她走近两步，把笔记本递过来，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语气比平时柔和了些，“下次别这么马虎了。”
她慌忙伸手去接，指尖刚碰到笔记本的封面，就听见他又补了一句：“里面的香樟叶，挺好看的。”
苏念禾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连呼吸都乱了节奏。那片叶子是她上周在操场捡到的，当时看见江砚辞站在香樟树下背书，就偷偷夹进了本子里。他居然看见了？！
“我、我不是……”她想解释，却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手指紧紧攥着笔记本封面，指节都泛了白。
江砚辞看着她窘迫的样子，嘴角似乎弯了弯，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快回去吧，天快黑了。”他没再追问，只是轻轻说了句，转身往篮球场走去。
苏念禾站在原地，握着那本还带着他指尖温度的笔记本，晚风裹着蝉鸣和樟香吹来，心里的秘密像被戳破了一个小口子，甜丝丝的欢喜顺着口子往外溢。她低头翻开笔记本，那片香樟叶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小的、铅笔写的“砚”字，笔迹清隽，和他本人一样。
苏念禾盯着笔记本上那个小小的“砚”字，指尖轻轻摩挲着纸面，心脏像被晚风掀起的窗帘，忽上忽下荡个不停。直到篮球场方向传来男生们的呐喊声，她才猛地回过神，攥着本子快步往校门口走，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
周末的午后，苏念禾抱着书本去图书馆自习，刚找到靠窗的位置坐下，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门口走进来——江砚辞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背着双肩包，径直走向了她斜对面的座位。
她的呼吸瞬间屏住，假装整理书本，眼角的余光却牢牢锁住他。他坐下后拿出电脑和习题册，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他身上，连他低头写字的模样都透着干净的少年气。苏念禾偷偷拿出那本浅蓝色笔记本，翻开夹着香樟叶的那一页，盯着那个“砚”字发呆，心里猜想着他写下时的心情。
不知过了多久，她起身去书架找参考书，转身时却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怀里的书哗啦啦掉了一地，她慌忙弯腰去捡，头顶却传来熟悉的清冽嗓音：“小心点。”
是江砚辞。
他也蹲下身，帮她捡散落在地上的书。指尖偶尔碰到一起，苏念禾都像触电般缩回手，脸颊发烫。“谢、谢谢你。”她小声说，不敢抬头看他。
“没关系。”他把捡起来的书递给她，目光落在她怀里那本浅蓝色笔记本上，顿了顿，轻声问，“你也喜欢香樟叶？
苏念禾猛地抬头，撞进他含笑的眼眸里，那里面清晰地映着她的影子。她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最后只是傻傻地点了点头。
“我家楼下也有一棵老香樟树，”江砚辞的声音放得更柔了些，“下次可以摘几片新鲜的给你，比干枯的好看。”
他的话像一颗糖，在她心里慢慢化开，甜得她连耳尖都泛着粉。她攥着书的手指紧了紧，鼓起勇气看向他：“真、真的吗？”
“嗯。”江砚辞点头，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下周一，我带给你。”
那天下午的图书馆，蝉鸣似乎都变得温柔起来。苏念禾坐在座位上，看着斜对面认真做题的江砚辞，心里的秘密不再是喧嚣的负担，反而成了带着甜味的期待。她悄悄在笔记本上写下：夏夜晚风会带来蝉鸣，而你，会带来新的香樟叶。
周一的清晨，带着晨露的凉意，苏念禾揣着满心期待走进教室。刚放下书包，斜前方的江砚辞就转过身来，指尖捏着两片翠绿的香樟叶，轻轻放在她的桌面。
“新鲜的，昨天摘的。”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阳光落在他眼睫上，晃得人心里发痒。
那两片香樟叶带着湿润的绿意，还裹着淡淡的草木清香。苏念禾小心翼翼地拿起，指尖触到叶片的纹路，像是触到了他递过来的那份心意。她抬头想道谢，却撞进他含笑的目光里，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红着脸点了点头，飞快地把叶子夹进了笔记本里——就放在那个“砚”字旁边，一绿一墨，格外显眼。
江砚辞没多停留，转回去坐好，可苏念禾能感觉到，他的余光似乎时不时会落在她这边。整节早读课，她的心思都飘在那两片香樟叶上，连背书的声音都带着笑意，窗外的蝉鸣也像是被染上了甜意。
午休时，苏念禾正趴在桌上看那两片香樟叶，江砚辞忽然拿着一本数学练习册走了过来，敲了敲她的桌面：“这道题我有点思路，你要不要一起讨论下？”
她愣了愣，连忙坐直身体，看着他在自己对面的空位坐下。他把练习册摊开，指着一道几何题，耐心地讲起自己的解题思路，声音清冽，条理清晰。苏念禾听得格外认真，偶尔插一句疑问，他都会放慢语速，重新讲解，指尖在纸上轻轻画出辅助线，骨节分明的手和白纸黑字相映，好看得让她忍不住偷偷多瞄两眼。
讨论完题目，江砚辞收拾练习册时，忽然瞥见她笔记本上的字迹，顿了顿，轻声问：“你喜欢用手写笔记？”
“嗯，”苏念禾点头，有点不好意思地把笔记本往回拢了拢，“写下来记得牢。”
“挺好的。”他笑了笑，目光在那片新夹的香樟叶上停了停，“你的笔记本，很特别。”
那天之后，两人的交集渐渐多了起来。江砚辞会借着讨论习题的名义，坐到她对面；放学时，他会“恰好”和她同路，走在她身侧，聊着课堂上的知识点，偶尔也说起喜欢的书籍和歌曲；苏念禾也慢慢鼓起勇气，不再只敢偷偷偷瞄，会在他讲题时认真对视，会在他说起喜欢的球队时，试着搭几句话。
周五的晚自习结束，晚风带着夏末的温柔吹进校园。两人并肩走在香樟树下，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偶尔碰到肩膀，都会下意识地顿一下，然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下周要月考了，”江砚辞忽然开口，侧头看向她，“周末要不要去图书馆？我有几道物理题，想和你一起看看。”
苏念禾的心跳漏了一拍，晚风拂起她的发丝，也吹红了她的脸颊。她看着他眼底的认真，用力点了点头：“好啊。”
路灯的光晕落在两人身上，香樟叶轻轻飘落，落在她的发梢，也落在他的肩头。夏夜晚风依旧捎来蝉鸣，可这一次，藏在偷瞄眼神里的欢喜，似乎快要顺着晚风，悄悄说出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