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孩

驯兽师:汤吉,坐下

驯兽师攥着皮鞭的手微微一沉,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话音刚落,那头身形壮硕的雄狮便缓缓屈膝,稳稳坐在了滚烫的石板地上,金色鬃毛被午后阳光镀上层暖光,却掩不住眼底藏着的怯懦。

驯兽师:真乖,没白揍你。

他伸手拍了拍狮子的头顶,动作粗鲁,狮子下意识缩了缩脖颈,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围观的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有人举着手机拍照,有人踮脚往前凑,惊叹声此起彼伏。

路人A:我天,是狮子诶!活的,看着真威风,比动物园里的还精神。

路人B:居然真的听话坐下了,这驯兽师有点东西,换我肯定不敢靠近。

路人C:这狮子真帅,鬃毛看着就厚实,就是眼神怎么怪怪的,好像有点怕人。

路人D:管那么多,看着就行,好久没见这么带劲的街头表演了。

万俟雨子:(能在集市里露天训狮,没点手段镇不住,而且这狮子眼神不对,透着股被长期压制的狠劲,想必不只是驯兽师那么简单……)

雨子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口袋里的防身器,目光落在驯兽师攥着皮鞭的手上,那鞭子上还沾着些暗褐色的痕迹,看着像是干涸的血迹。她侧头拍了拍一旁看得入神的宋启裕,语气平静。

万俟雨子:启裕,你去前面那家电器店,买点可以做电网的东西,电线、变压器都要,越耐用越好。

宋启裕:电网?

宋启裕猛地回神,眼里满是疑惑,下意识皱起眉,这荒郊集市,买电网做什么。

宋启裕:用来干嘛啊?庄园里不是有围栏吗,没必要装电网吧。

万俟雨子:防贼,最近总听说附近有小偷惦记农家院,装着放心。

雨子没多解释,语气带着不容追问的笃定,宋启裕虽仍有疑惑,却也没再多问,只当她是谨慎。

宋启裕:知道了,我这就去,你在这儿等着,别乱走。

宋启裕:雨子,你早点找地方歇着,别待在太阳底下,我买完就回来找你。

万俟雨子:婆婆妈妈的,我又不是小孩子,能丢了?

宋启裕:你是我老板,你的安全我不在乎谁在乎?万一出点事,我没法交代。

宋启裕说着,耳根微微泛红,抬手挠了挠后脑勺,眼神里满是认真。雨子看着他这模样,无奈翻了个白眼,语气软了些。

万俟雨子:得得得,快去吧,别磨叽,早去早回。

宋启裕应声点头,转身朝着集市深处的电器店走去,走了两步还回头看了雨子一眼,见她站在原地没动,才放心加快脚步。

一旁,驯兽师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脸上露出得意的笑,挥了挥手里的皮鞭,又开始指挥狮子表演。

驯兽师:汤吉,钻圈!

他话音刚落,一旁的助手立马点燃了三个串联的火圈,火焰窜起半尺高,热浪朝着周围扑去。狮子迟疑了一瞬,驯兽师眼神一沉,抬手就要挥鞭,狮子见状立马起身,朝着火圈猛地冲刺,纵身一跃,稳稳跳过了第一个火圈,第二个也顺利穿过,可跃过第三个时,它身后修长的鬃毛不小心蹭到了火圈边缘,瞬间被点燃。

狮子:(低吼)

灼热的痛感顺着毛发蔓延开来,狮子忍不住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声音里满是痛苦,却不敢停下脚步,只能往前跑了两步。火焰顺着鬃毛迅速扩散,很快就烧到了后背,黑色的浓烟裹着焦糊味飘了出来,围观的人瞬间变了脸色。

驯兽师:汤吉,打滚!愣着干嘛!

驯兽师厉声呵斥,语气里满是不耐烦,狮子忍着火焰的炙烤,立马趴在地上翻滚起来,石板地被太阳晒得滚烫,可它不敢停下,一圈又一圈,直到后背的火焰小了些,才敢放缓动作。

驯兽师:汤吉,回来!

狮子停下翻滚,身上还冒着青烟,鬃毛被烧得焦黑,一撮一撮粘在背上,它踉跄着起身,朝着驯兽师的方向走去,每走一步都像是在隐忍,最终慢慢走进了一旁的铁笼子里。

刚进笼子,狮子就忍不住趴在地上,不停地低吼,声音沙哑,像是在述说着被火焰炙烤的痛苦,尾巴紧紧夹在腿间,身体微微颤抖。

驯兽师:汤吉,停!别叫了,吵死了!

驯兽师走到笼子边,伸手拍打着铁笼,厉声呵斥着狮子,眼神凶狠。可这次,狮子没有听从他的命令,依旧低着头低吼,声音里满是委屈和疼痛,或许是疼得没了力气,或许是终于敢反抗一丝一毫。

路人A:快给狮子灭火吧!还有火星呢,再烧下去该伤着肉了!

路人B:就是啊,再不灭火都要熟了,看着太可怜了,这驯兽师怎么回事。

路人C:快点啊!别愣着了,没看见狮子都快疼死了吗?太残忍了!

路人E:这哪是表演,分明是虐兽,看着真揪心,以后再也不看了。

围观的人纷纷指责驯兽师,语气里满是不满,有人甚至要上前理论,被身边的人拦了下来。驯兽师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见众怒难平,才不耐烦地踹了踹笼子,转身从货车上拎起一桶水。

驯兽师:得得得,吵死了,灭就灭。

他抬手朝着狮子身上泼了过去,冷水落在滚烫的毛发上,发出“滋啦”一声响,狮子猛地一颤,身上的火瞬间被熄灭,可冷水混着焦糊的毛发贴在皮肤上,又添了几分刺痛。

驯兽师:今天的表演就到这里了,设备出了点问题,各位明天再来啊。

驯兽师敷衍地摆了摆手,语气里满是不耐烦,说着就合上笼门,锁上铁链,转身朝着那辆载着狮子的货车走去,完全不管身后狮子痛苦的喘息。

万俟雨子:(刚才狮子眼里有股异样的红光,一闪而过,难道是灵异化现象吗?可身上又没有灵气波动,怎么又有点不像……)

雨子盯着驯兽师的背影,眉头紧锁,心里满是疑惑,她悄悄跟在货车后面,脚步放轻,尽量不引起注意。货车一路朝着集市边缘开去,最终停在了一条偏僻的巷子里,巷子两侧是斑驳的土墙,地上堆着些废弃的纸箱,连个路灯都没有,只有远处饭店透出点微弱的光。

驯兽师:呼,总算清静了。

他跳下车,伸了个懒腰,走到货车后门,一把拉开门,狮子蜷缩在角落里,见他进来,立马往后缩了缩,眼神里满是恐惧。

驯兽师:汤吉,你今天表现不太好哦,差点砸了我的生意。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皮鞭,朝着狮子身上狠狠抽了下去,鞭子落在焦糊的毛发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狮子疼得猛地抬头,发出一声凄厉的低吼,却不敢反抗,只能死死咬着牙,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驯兽师:啪!还敢叫?

他又抽了一鞭,狮子的后背瞬间添了一道红痕,渗出血丝,和焦黑的毛发混在一起,格外刺眼。

驯兽师:汤吉,你给我听好,明天再出这种失误,我就把你卖去屠宰场,我不需要废物,懂吗?

驯兽师俯身凑近笼子,语气凶狠,眼神里满是贪婪,狮子望着他,眼里满是绝望,却只能轻轻点了点头。驯兽师见它听话,才满意地收起皮鞭,拍了拍手,转身朝着巷子外走去。

身后的狮子看着他的背影,终于忍不住,朝着他不停地低吼,声音里满是愤怒和不甘,却又带着深深的无力。

雨子躲在巷子口的纸箱后面,看着驯兽师走进了不远处的一家小饭店,还跟老板熟稔地打招呼,看样子是经常来。她确认驯兽师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才慢慢走进巷子,脚步轻得几乎没声音。

巷子里不止有刚刚那只狮子,货车旁还拴着三只猴子,毛发杂乱,身上沾着泥垢,瘦得皮包骨头,见雨子过来,立马警惕地站起身,呲牙咧嘴地朝着雨子吼叫,声音沙哑,像是在驱赶陌生人,又像是在保护自己。

猴子A:啊唔唔唔!啊…(吼叫)

猴子B:吱吱!吱吱吱!(跟着嘶吼,爪子紧紧攥着地上的石头,随时准备扔出去)

雨子停下脚步,没有靠近,只是静静地看着它们,眼神温和,没有丝毫恶意。她看了看猴子们干瘪的肚子,又看了看它们眼里的警惕,从口袋里掏出一袋没开封的饼干,是早上准备给糯糕的,还没来得及送过去。

万俟雨子:别叫了,吃吧,我没有恶意。

雨子慢慢撕开饼干袋,拿出几块放在地上,朝着猴子们推了推,然后往后退了两步,给它们留足空间。猴子们见状,立马停下吼叫,互相看了看,眼里满是不可思议,似乎没想到会有人给它们东西吃。

猴子A:(我的?她是在给我们吃的?)

领头的猴子小心翼翼地往前凑了两步,见雨子没动,才飞快地拿起一块饼干,塞进嘴里大口嚼了起来,另外两只猴子见状,也立马冲过来抢,生怕慢一步就没了。

万俟雨子:快吃吧,看样子你们的主人对你们不太好,饿了很久了吧。

雨子看着它们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泛起一丝心疼,转身朝着装着狮子的货车走去。她轻轻敲了敲货车门,狮子猛地抬头,望着雨子,眼神里满是惊恐,下意识往后退缩,后背紧紧贴着车厢壁,连呼吸都屏住了,仿佛下一秒就要被伤害。

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让一个曾经威风凛凛的百兽之王,变得如此警惕,如此怯懦,连陌生人的靠近都怕得发抖。

万俟雨子:……

雨子看着它后背焦黑的毛发和渗血的鞭痕,心里一阵发沉,慢慢伸出手,想要摸摸它的头顶,可手刚伸到一半,狮子就猛地闭上眼,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像是在等待着新一轮的殴打。雨子见状,轻轻收回手,没再勉强,只是静静地看着它,眼神里满是复杂。

突然,货车旁那个不起眼的纸箱微微动了一下,还伴随着一阵细微的窸窣声,雨子立马收回目光,疑惑地走过去,蹲下身,仔细盯着纸箱,手里悄悄握紧了防身器。

鬼孩:姐姐~

一句奶声奶气的声音从纸箱里传出来,软糯又带着点怯懦,打破了巷子的寂静。雨子猛地一顿,眼里满是惊讶,这巷子里怎么会有小孩的声音。

万俟雨子:?

她慢慢伸出手,轻轻掀开纸箱盖,月光顺着缝隙照进纸箱里,看清里面的东西时,雨子一时惊讶得呆在原地,手里的纸箱盖差点掉在地上。

纸箱里面竟蜷缩着一个只有普通篮球大小的孩子,身形极度扭曲,四肢短小纤细,脑袋却异常大,皮肤皱巴巴的,像是脱水的苹果,五官挤在一起,看着有些骇人,身上只裹着一块破旧的布片,沾满了污渍。

鬼孩:姐姐?

小孩抬起头,用那双浑浊却干净的眼睛看着雨子,见她愣着不动,语气里满是不安。

鬼孩:你怎么了?姐姐,是不是吓到你了?

鬼孩:是不是我太丑了,所以你不说话?

皎洁的月光透过巷口的缝隙洒下来,落在畸形的孩子身上,将他瘦小的身形衬得愈发可怜,他下意识缩了缩身体,像是在掩饰自己的模样,眼里满是自卑。

万俟雨子:不,不怪你,你不丑,是他们没眼光。

雨子回过神,压下心里的震惊,语气放得格外轻柔,生怕吓到他,她伸手想要碰一碰孩子的头顶,又怕他害怕,只能停在半空中。

万俟雨子:那个驯兽师,是不是虐待你了?他有没有打你,有没有给你饭吃?

鬼孩:啊?

孩子歪了歪头,眼里满是疑惑,似乎没听懂她的话,小眉头微微皱起。

鬼孩:姐姐,什么叫虐待啊?是像叔叔那样,不听话就打手心吗?

万俟雨子:……

雨子喉咙一紧,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原来在这孩子眼里,被打骂是常态,连什么是虐待都不知道,可见平时受了多少委屈。

鬼孩:他们都说,我是妈妈死后生下来的,是不祥之人,所以小伙伴们都不和我玩,还总扔石头砸我,他们都说我是鬼孩,是阴间来的孩子,不该活着。

孩子说着,声音慢慢低了下去,眼里泛起一层水雾,却强忍着没掉下来,小手紧紧攥着身上的破布片。

鬼孩:只有这个驯兽师叔叔愿意收留我,给我地方住,还能让我和汤吉、小猴们一起玩,我现在已经很知足了。

鬼孩:虽然驯兽师叔叔脾气很暴躁,有时候会打我,饿我肚子,可起码我有了家,有了朋友哦~

他说着,抬头看了看货车里的狮子,又看了看正在吃饼干的猴子,眼里露出一丝满足的笑意,那笑意落在雨子眼里,格外让人心疼。

鬼孩:姐姐~

万俟雨子:嗯?怎么了?

雨子轻声回应,语气里满是温柔,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顶,孩子的头发很软,却沾满了灰尘。

鬼孩:你身上好香哦,比叔叔给我的发霉馒头香多了,你能给我咬一口嘛?就一小口,我不咬疼你。

孩子仰着头,眼里满是期待,语气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像是在乞求一件无比珍贵的东西。

万俟雨子:不行,咬了会疼,姐姐给你找别的吃的。

雨子摇了摇头,从口袋里又掏出一块干净的饼干,递到他面前,可孩子却摇了摇头,眼神依旧盯着她的手。

鬼孩:舔一口好不好?就舔一下,我闻闻香味就行,姐姐~求求你了~

他拉了拉雨子的衣角,声音软糯,眼里满是恳求,雨子看着他极度扭曲却又满是期待的脸,心里一阵发酸,终究还是没忍心拒绝,慢慢伸出了自己的手指。

孩子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指尖含在嘴里,轻轻咬了一口,力度很轻,却还是划破了一点皮,鲜血慢慢渗了出来。

万俟雨子:你……

雨子下意识想收回手,却被孩子轻轻攥着,没敢用力挣脱。

鬼孩:姐姐的血,好甜,比糖果还甜。

孩子松开她的手,舔了舔嘴角的血迹,眼里满是满足,又带着点不舍,小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

鬼孩:姐姐,你能给我一个名字吗?叔叔从来没给我起过名字,他们都叫我小怪物。

万俟雨子:名字?

雨子愣了一下,看着孩子眼里的期待,心里满是触动,她从来没想过,一个名字,对这孩子来说竟如此珍贵。

万俟雨子:你没有名字吗?

鬼孩:嗯,没有,姐姐给我取一个名字吧,我想有个好听的名字,像别的小朋友一样。

孩子仰着头,眼里满是憧憬,小手紧紧攥着雨子的衣角,生怕她拒绝。雨子看着月光下他可怜的模样,心里想了想,轻声开口。

万俟雨子:那就叫雁莫,好不好?雁过留声,莫失莫忘,以后你就叫雁莫。

鬼孩:雁莫?

孩子小声重复了一遍,眼里瞬间亮了起来,像是有星星落在里面,他开心地拍了拍手,小脸上满是雀跃。

鬼孩:雁莫,好好听的名字哦,我有名字了,我叫雁莫!

鬼孩:姐姐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也是第一个给我起名字的人,雁莫记住姐姐了,一辈子都记住。

他说着,眼里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顺着皱巴巴的脸颊滑落,滴在雨子的手背上,冰凉刺骨。雨子看着他哭,心里一阵难受,伸手轻轻将他抱在怀里,动作格外轻柔,生怕碰疼了他。

雁莫被她抱着,身体微微一僵,随后紧紧抱住她的胳膊,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将脸埋在她的怀里,小声啜泣起来,哭声里满是委屈和感动,压抑了太久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货车里的狮子看着这一幕,慢慢放下了警惕,不再低吼,只是静静地趴在那里,眼里满是温柔,三只猴子也停下了吃饼干,朝着雨子和雁莫的方向看过来,眼里没了之前的警惕,多了几分温和。

巷子深处,月光静静洒落,将这一幕衬得格外温暖,却也透着一丝悲凉,谁也不知道,这个叫雁莫的孩子,以后会有怎样的命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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