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树惊变
暮色洒在院子里,桃树站在斜阳下,枝头开满粉白色的花。谢止跪在树根旁,用手拨开泥土,捡起半块 broken 的护心符。银鹭翅膀缺了一角,月桂花纹也裂了。他还是把它紧紧握在手心。
风吹过来,花瓣飘落,有一片落在我肩上,又滑下去。这棵树自从萧沉埋在这里后就没掉过花,但今天不一样,花的颜色变暗了,边缘发黑,像被火烧过一样。
“土有问题。”桑宁突然出现,贴着树干站住,抓了一把泥看了看,“太重,太黑,像是吸了脏东西。”
阿灼蹲下一看,抬手扔出一团火。火刚落地就灭了,只冒一缕青烟,连地都没烧黑。
“奇怪。”阿灼皱眉,又打了两道火,可火一碰地就没了,她手都有点抖。
桑宁没说话,打开腰间的符匣,拿出三张黄纸符。他咬破手指,在符上画血线,符纸亮了一下。他把符钉进地里四个方向,嘴里念了一句咒语。
光连成网,刚要盖住地面,那黑泥突然动起来,像有生命一样爬行。符纸很快变黑,图案一点点烂掉,几秒钟后全成了灰,被风吹走。
“压不住。”桑宁收手,声音平静,眉头却皱得很紧。
我心里忽然发热,不是疼也不是怕,是那种熟悉的星核跳动——它还在,虽然快没了,但从没离开过。我知道它是我的命,也是我的劫。
我闭眼,手指按在胸口,开始算星象。
没有完整的图,只能靠记忆拼:北斗偏了,紫微星蒙了灰,天机乱得像乱线。但在最乱的地方,慢慢浮出一张脸——他在笑,眼神温和,好像能看透我心里所有秘密。
神父。
我睁眼,喉咙一甜,一口血吐在枯叶上。血流到黑泥边,瞬间被吸进去,泥土轻轻颤了一下,像在回应。
“是他。”我说,“他在树根下面。”
谢止站起来,剑拔出一点,寒光闪现。他不看我,只盯着那块翻过的土。
“退后。”他对我说。
我不动。他知道我不想躲。
他深吸一口气,把剑完全拔出来,剑尖指向最黑的树根处。剑碰到泥的那一刻,冒出青烟,发出刺耳的嘶声。谢止闷哼一声,肩膀猛晃,脸色变了。
“旧伤裂了?”阿灼想扶他。
谢止挥手推开,剑仍举着。白衣肩膀渗出血,红得发黑,顺着袖子往下流。
黑泥开始往上爬,像藤一样绕着树干上升。原本要死的桃花突然抖了一下,一朵花掉进泥里,立刻消失,一点痕迹都没有。
“它想活。”我说。
“那就砍了它。”谢止举剑要劈。
“不行!”桑宁冲上来挡住,“这一剑下去,树和魂都会毁,地脉也会断。这里埋着萧沉,还有你的护心符,牵连太多,不能硬来。”
谢止停住,剑没放下。
我上前一步,脚踩到泥边。心口越来越烫,星核像催我做决定。我知道它要我改命——再改一次。
但这次不一样。我不是为了救谁,而是要把一个早就该死的人拉回来。
我伸手插进泥土。
里面冷得像冰,滑得像蛇皮。泥顺着我的手腕往上爬,我没缩手。我要找到源头,找到神父藏的地方。
“阿沅!”阿灼大喊。
我能听见他们说话,但脑子里只剩一句话:
“孩子,你累了。”
这话不是耳朵听到的,是从心里冒出来的。眼前一黑,又亮了。就在那一瞬,我看到树根深处有个洞,里面缠着一根黑线,像心跳一样跳动。线上挂着一点点光,像萤火虫,其实是很多魂魄的影子。
琉音也在里面。
我咬破舌尖,忍着痛抓住那根线。
血从嘴角流下,滴进土里。星核在我胸口狂跳,快要炸开。我用最后的力气,拉着星轨,把这根连着生死的线,从地下硬拽出来。
谢止的剑突然挡在我面前。
“别用自己的命换虚幻的东西。”他说。
我不理他,继续抓着线。
阿灼双手燃起金火,不再打敌人,而是在我周围画了个火圈。火焰贴地烧着,噼啪响。黑泥扑过来,一碰火就退,发出“滋啦”声,缩回去一点。
桑宁打开符匣第四层,拿出一张金边符,咬指写了个“封”字。
符飞下去,扎进我脚边的地里。金光一闪,像太阳升起,黑泥立刻不动了。
可树干猛地一震。
一片枯花落地,裂开。
里面,一只眼睛睁开了。
瞳孔很黑,布满血丝,盯着我。
它眨了一下。
谢止一剑砍过去,花碎成灰,可那只眼飘在空中,过了几秒才散掉。
“他出来了。”我说。
话刚说完,风停了,四周安静。所有花瓣都停在半空,不动。
黑泥从树根喷出来,冲向天空,像一条巨蛇扭动。它在空中转了几圈,慢慢变成人形。
脸看不清,但笑得很清楚。
神父。
他没穿白袍,身上裹着烂根和泥,但眼睛亮得像星星。他低头看着我们,声音轻得像祈祷:“你们……不该动这棵树。”
谢止一步冲到我前面,剑尖指着那影子。
阿灼的火升得更高,像一个小太阳。
桑宁捏紧最后一张金符,手指发白。
我站着没动,手还插在泥里。心口滚烫,像有热铁在烧。
神父看着我,嘴角扬起。
“阿沅。”他叫我名字,像老师叫学生,“你总在改命运,可你知道吗?每一次动星轨,都在减你的寿命?”
我不说话。
他笑了:“你咳的每口血,都是命在少;你动的每条星路,都在毁你自己。你以为你在救人,其实……你只是替别人活着。”
谢止剑往前送一寸。
“闭嘴。”
神父不躲。
“谢止。”他又开口,“你知道她为什么能让你活下来吗?因为你三年前就该死了。是你体内的毒断了命,是她一次次把你从死里拉回来。可代价呢?”
他看向我,眼里竟有点难过:
“她的命,已经不够用了。”
风起了,花瓣纷纷落下,像无声的雪。
我抽出右手,满手是血和泥。星核跳得太快,像要烧完。
我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可我不后悔。
我抬起沾血的手,在空中慢慢划。
一道星轨亮了。
第二道。
第三道。
我开始改命。
谢止回头看我一眼。
那眼里有痛,有怒,还有藏不住的害怕。
他转身,一剑斩向神父的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