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主遗骸

血珠自指尖滑落,坠向玉佩的刹那,青铜门内的风骤然止息。

万籁俱寂,仿佛时间也屏住了呼吸。

谢止的剑仍指向门内,剑尖凝结的幽蓝微光如星火轻颤。阿灼立于其后,掌中紧握半枚玉佩,指节泛白,似要将那温润玉石生生嵌入血肉。桑宁悄然退下半步,指尖已触到符匣边缘,七枚金纹匣子在她袖下微微震鸣,似有灵性低语。

我向前迈了一步。

谢止即刻横剑拦住,声音轻得如同梦呓:“别过去。”

我不答,只抬手覆上他的臂膀。心口的星核剧烈搏动,宛如一颗被囚禁的星辰正撞击着胸膛。眼前忽而浮现出断裂的星轨——一道接一道,在虚空中交织成残缺的图景:三百年前,一人立于此地,双手捧持双生星核,一黑如夜渊,一白似初雪。

王座前的影子动了。

那具沉眠已久的遗骸缓缓睁眼。

它身披褪色的星纹长袍,面容枯槁,唯眉心一点银辉不灭,宛若永恒未熄的烛火。目光落在我身上时,唇未启,声却直入脑海:

“你来了。”

谢止剑尖骤凝霜华,地面裂出蛛网般的冰纹。他将剑横得更紧,“她不认识你。”

遗骸不看他,只凝视我,“你是主星核的继承者,亦是最后的执卦之人。三百年了,星渊等这一天,太久。”

阿灼倒吸一口气,气息微颤。

桑宁低声吟诵,七枚符匣同时泛起柔和金芒,光丝缭绕如织锦,但她并未出手阻拦。

遗骸抬起手,掌心浮现一幅星图,与我胸口的星核纹路分毫不差。星核瞬间滚烫,几乎令我跪倒。谢止一把扣住我的肩,力道沉重,稳住我摇晃的身体。

“别看。”他低语。

可我已经看见。

画面中烈焰焚天,星流如雨坠落。一座巍峨之城在崩塌,穹顶碎裂,星辰逆旋。一位女子怀抱婴孩立于高台之上,将一枚玉佩塞进襁褓。她回首望向王座,眼中泪光闪烁,映着将熄的星光。

那是我。

又不是我。

遗骸忽然转向阿灼。它未曾动作,可阿灼颈间玉佩猛然震颤。

他捂住喉咙,喉结滚动,“怎么回事?”

玉佩竟自行飞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光,直投王座。

阿灼闷哼一声,身体后倾。桑宁疾步上前扶住他,同时甩出三张符纸贴于其背。金线自符中蔓延而出,如藤蔓缠绕双肩,护住心脉。

“守住本心!”她低喝。

玉佩嵌入遗骸心口,无声融入。

刹那间,光芒迸发,如晨曦破晓。

遗骸面容开始流转——皮肤渐润,发丝由灰白转为深青,如春夜林间流淌的溪水。终于,她睁开双眼,是一位女子,眉目清丽,与我在镜中的容颜七分相似。

她望着阿灼,声音柔得像风吹过铃兰:

“我的孩子……终于回来了。”

阿灼跪倒在地,头颅低垂,肩头剧烈颤抖,似有千钧压在灵魂之上。他想开口,却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

桑宁蹲下身,一手按在他后颈,温声引导:“封印已解,撑住,别让记忆吞噬你。”

我能听见他粗重的喘息,一声比一声更深,像是从深渊里挣扎爬出。

谢止始终挡在我身前,剑未归鞘,身形如铁塔般不动。他的背脊绷得极紧,右肋衣料洇开一片暗红,像晚霞浸染的云絮。我不敢碰他,怕惊扰这份沉默的守护。

光芒渐渐收敛。

女子的身影变得透明,仿佛月光下的薄纱。

她抬手,掌心浮现出一卷古籍,封面镌刻着双核交缠的图腾,宛如两条星河彼此环绕。

“此乃《星典》,”她的声音如风拂竖琴,“唯有此书,载有‘双核归一’之途。”

我向前一步。

谢止没有再拦。

我伸手接过。

指尖触及书册的瞬间,星核剧痛如针刺。耳畔响起空灵之声:

“选生,则汝亡;选灭,则世陨。”

我僵立原地。

谢止一步跨前,剑光如雷霆劈落,斩向那悬浮的《星典》。剑刃撞上无形屏障,火星四溅,如星屑纷飞。他咬牙切齿:“若命运注定死局,那我便斩断这天命!”

《星典》自动翻开一页。

空中浮现出幻象:双核交融,天地震荡。星流逆转,苍穹撕裂。我立于中央,身影逐渐淡去,终化作点点流光,消散于虚空。

桑宁凝视那画面,脸色微变:“这不是选择……是献祭。”

阿灼抬起头,双目赤红,“难道……就没有第三条路吗?”

无人应答。

女子的声音愈发轻渺,如同远方钟声:

“命运之路,必走到底。你们,只能选一次。”

她的形体终于化作无数光点,随风飘散,似银河洒落人间。

《星典》静静悬浮,封面的双核图腾缓缓旋转。

我伸手取下。书册极轻,仿佛由月光织就,却烫得掌心发麻。

阿灼缓缓起身,脸上那道灼痕隐隐泛红。他望着王座所在之处,嘴唇微动,终究无言。

桑宁走近我身旁,瞥了一眼《星典》,“我可推演路径,却无法更改终章。”

谢止终于收剑入鞘。转身站到我身边,肩并着肩,一如往昔。

“走。”他说。

我们朝门口走去。

刚迈出第一步,怀中的《星典》骤然发烫。

低头一看,封面的双核图腾再度转动,速度远胜先前。

阿灼走在最后,回头望了一眼球形穹顶。

“这地方……”他喃喃,“好像在呼吸。”

我停下脚步。

星核轻轻一跳。

谢止立刻察觉,蓦然回首。手已按上剑柄,目光扫过我们每一个人,如夜鹰巡视它的领地。

《星典》在我怀中微微震动,仿佛回应某种遥远的召唤。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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