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永恒公寓

第十天，清晨。

永恒公寓内弥漫着一种混合了灰尘、霉味和淡淡血腥的滞重空气。自从509房间的女孩以那种诡异的方式死亡后，幸存下来的19名玩家（包括迷凌）都如同惊弓之鸟。白天的走廊也显得格外冷清，很少有人愿意轻易离开自己的房间，即使出门，也是脚步匆匆，眼神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生怕触犯了什么未知的禁忌。

迷凌如同往常一样，在清晨时分悄然打开308的房门。他没有像其他玩家那样惊慌失措，而是如同一个冷静的观察者，血红色的眼眸细致地捕捉着经过一夜后公寓可能产生的细微变化。墙纸脱落的形状是否有新增？地毯上是否出现了新的不明污渍？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腥气是否加重了？

他注意到，隔壁307房间的门缝下，依旧没有任何光线透出，里面死寂无声。自从他几天前那次轻微的刮擦测试后，307的玩家似乎变得更加封闭和恐惧，连晚点名时都低着头，不敢与任何人对视。

迷凌缓步走向楼梯，打算去一楼大厅看看情况。在经过五楼与六楼之间的转角时，他再次瞥了一眼那张关于“管道老化”和“惊扰它”的泛黄通知。今天，他敏锐地发现，通知纸张的边缘，似乎比昨天更卷曲了一些，像是被湿气浸润过。

当他走到一楼大厅时，发现这里已经聚集了七八个玩家，气氛凝重。铁壁（疤痕男）和学者（金丝眼镜男）正在低声交谈，夜莺（马尾女）则靠在大厅边缘的承重柱上，双臂环抱，眼神锐利地扫视着通往公寓大门的幽深走廊。其他几个玩家则聚在一起，脸上写满了不安。

“怎么回事？”迷凌走到一个相对靠近的位置，用平静的语气问道。他的出现让几个新手玩家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他那异于常人的外貌和始终如一的冷静，在恐惧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出。

铁壁看了迷凌一眼，眉头紧锁：“昨晚，好几個房间的人都听到了，不止是脚步声和刮擦声……还有歌声。”

“歌声？”迷凌血红色的瞳孔微微一闪。

“嗯，”学者推了推眼镜，接口道，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困惑，“很轻，很飘忽，像是个女人在哼唱……没有歌词，调子很古怪，听得人心里发毛。声音似乎是从墙壁里，或者通风管道里传出来的。”

“规则里没有提到歌声！”一个新手玩家声音颤抖地说，“这又是什么新花样？”

夜莺冷冷地开口：“规则没提到的东西多了。这公寓本身就在不断‘变化’，或者……在向我们展示它更多的‘面貌’。”她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管理员柜台后面的阴暗走廊。

迷凌沉默地听着。歌声……这确实是一个新的变量。它意味着公寓内的“异常”并不局限于规则明文列举的那些。这歌声是某种新的危险信号？还是某种提示？或者是……某种存在的“娱乐”？

他回想起那张转角通知上提到的“惊扰它”。这歌声，是否与“它”有关？是“它”在表达什么，还是被“它”惊扰后的某种现象？

这时，那个鲁莽的壮汉也从楼上下来了，他看起来睡眠不足，眼袋深重，但脾气依旧火爆：“妈的！唱了一晚上，吵得老子睡不着！要是让老子逮到是哪个王八蛋装神弄鬼，非拆了它不可！”

“闭嘴！”铁壁低喝道，“你还嫌惹的麻烦不够多吗？规则强调的就是‘安静’！你这么大喊大叫，是想把我们都害死吗？”

壮汉悻悻地啐了一口，但也没再大声嚷嚷，只是焦躁地来回踱步。

迷凌没有参与他们的争论。他走到大厅那扇紧闭的公寓大门前，透过脏污的玻璃向外望去。外面依旧是那片无边无际、缓慢翻滚的灰色浓雾，将公寓与外界彻底隔绝。这扇门，仿佛是生与死的界限。

他注意到，大门内侧的门把手上，似乎沾着一点极其细微的、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但又不是最近留下的。他默默记下这个细节。

白天的时间在压抑中缓慢流逝。玩家们大多躲在房间里，靠着所剩无几的食物储备艰难度日。迷凌回到自己的308房间，继续他的观察和思考。他拿出那本《住户守则》，再次逐字研读，试图从字里行间找出与“歌声”可能相关的隐含信息，但一无所获。

傍晚18点，是规则规定的丢垃圾时间。这一次，玩家们更加谨慎，甚至有些人结伴而行。迷凌也拿着空垃圾袋（他几乎不产生垃圾）走向六楼走廊尽头的垃圾道。垃圾道是一个嵌入墙壁的、黑黢黢的金属管道口，散发着难以形容的腐臭气味。

他看到一个玩家紧张地将一小袋垃圾丢进去，垃圾坠落的声音在管道中回荡，久久不息，仿佛坠入了无底深渊。

迷凌站在垃圾道口，没有立刻离开。他集中精神，发动了【欺诈者的馈赠】。这一次，他的欺诈目标，是垃圾道本身，或者说是垃圾道可能连接的“下方空间”。

他对着黑暗的管道口，用极低的声音，模仿着学者描述的、昨晚听到的那种古怪的、无词的哼唱旋律，哼了短短几个音节。同时，他传递出一个意念：“这是‘它’喜欢的调子……是供奉……”

这是一种极其危险的试探！他在尝试与公寓内最不可知的存在进行“交流”，哪怕只是单方面的、欺骗性的交流。

技能发动瞬间，迷凌感觉到一股冰冷、污秽的精神力试图反向侵蚀他的意识，但被他的高精神属性勉强抵挡住。几秒钟后，技能反馈传来——【欺诈判定……极其困难……部分成功！从目标“深渊回响”处窃取临时状态：“污秽感知”（极微）】。

【污秽感知（极微）】：持续时间内，对环境中蕴含的负面情绪能量、诅咒残留或某些特殊存在的痕迹，有极其微弱的感应能力。持续时间：10分钟。

几乎同时，迷凌感觉到垃圾道深处，传来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满足又仿佛饥饿的叹息声。然后，一切归于沉寂。

迷凌迅速退后，离开了垃圾道口。他获得了新的状态，但也再次触碰了危险的边界。他感觉到，这座公寓的“规则”网络，远比他想象的更复杂、更活跃。

晚点名时，管理员老太婆依旧准时出现，用她那干涩的嗓音念着门牌号。当念到507房间时（那个鲁莽壮汉的房间），壮汉不耐烦地应了一声，签了字。管理员浑浊的眼睛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没有任何表示，但迷凌却敏锐地捕捉到，她握着签到板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下。

点名结束，玩家们各自返回房间，准备迎接又一个可能充满“歌声”的夜晚。

迷凌回到308，锁好门，熄了灯，坐在黑暗中。血红色的眼眸在漆黑中适应着环境，耳中捕捉着一切细微的声响。

他在等待。等待那可能出现的歌声，等待新的规则浮现，也等待着他下一个“欺诈”的机会。

第十天，在愈发浓重的诡异氛围中，缓缓走向深夜。公寓的真相，正在一层层地被揭开，而每一次揭开，都可能伴随着鲜血与死亡。迷凌知道，他必须更快地理解这座公寓的“语言”，才能在这场漫长的生存游戏中，占据先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