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三

大部分时候，我只想陷在床榻里，让意识跟着被褥一起松软下来。今天的事推给明天，明天的事再推给后天，连指尖动一动的欲望都没有。

记不清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怕出门见人。总觉得别人的目光落在身上，会像细针一样扎过来——他们会不会笑我穿得土气？会不会觉得我走路姿势怪异？会不会在心里暗自说“这个人长得真不好看”？理智上知道，我没那么重要，没人会特意留意我，可那种担忧像潮雾，一不留神就漫过胸口。

妈妈总说我傻，拉着我对着镜子笑：“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就该出去‘炸街’才对！”我知道她是真心的，可正因为她是妈妈，才会把我的样子滤过一层温柔的光。我清楚自己是什么模样，是童话里那只灰扑扑的丑小鸭，从来没盼过能变成白天鹅。

童年里那些带着恶意的称呼，像旧伤疤一样嵌在记忆里。“肥猪”“胖墩”，简单的两个字，却成了别人评价我的第一标准。坐在椅子上会被人从后面猛地推下去，摔倒时周围的哄笑声比地面还凉。他们说“小孩子口无遮拦”，可那些话落下的重量，我到现在都没扛住。如今没人再这么说我了，可只要想起那些瞬间，眼泪还是会没预兆地涌上来。

我试过减肥，可肉像长在了骨子里，怎么都减不下去。后来干脆摆烂了，反正再怎么努力，也变不成别人眼里“好看”的样子。

闲下来的时候，我总看少女漫。看着漫画里的女主被人像神明一样护着，心里会泛起一点微弱的期待——会不会也有人，能把陷在泥潭里的我拉出去？我总是把自己想成故事中的女主角，可是那样又觉得自己是一个卑劣的，可怜的小偷，短暂地拥有了女主角所拥有的友情，亲情和爱情。

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可以挣脱出束缚我的枷锁，让我不再担忧，害怕，痛苦。我期待冬天的降临，只有冬天的时候我才可以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眼镜上升起的雾气让我可以不用与他人有眼神上的交流，成了我的保护罩。

我试着寻找出口，总觉得所有问题的根源，都在于我不够漂亮。于是我开始攒钱，想着去整容。我天真地以为，只要变美了，就能得到别人的喜欢，就能开心起来，就能逃离记忆里那些挥之不去的难过。

所以上了大学，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走进了整形医院。身边的人都说我变漂亮了，可我心里却空落落的，因为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伪装。甚至在她们夸赞我的时候，我会控制不住地心虚。

没过多久，我又像高中时一样休学了。我太讨厌这样的自己了，为了塑造一个讨喜的形象，撒了一个又一个谎。其实我一点也不温柔，我总是生气，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可我还是拼命装作温柔的样子，一边安慰自己“只是想被大家喜欢而已”，一边又在心底骂自己是个胆小鬼。当我发现自己再也撑不住这个虚假的形象，当破绽开始显露时，逃跑的念头就又一次攫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