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人精》

第一章《烦人精》

荷箐一中的上课铃虽然已经响过五分钟，但高二(3)班的教室里依然嘈杂得像下课时间般。班主任李老师敲了敲讲台，声音立刻安静下来。

"今天我们班来了一位新同学。"李老师朝门口点点头，"进来吧。"

教室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崭新校服的女生走了进来。她扎着高高的马尾辫，发尾微微卷曲，像小鹿一样明亮的眼睛快速扫过教室，在右侧靠窗的位置多停留了一瞬。

"我叫鹿虞，从江城转学来的。"她的声音清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希望以后能和大家成为朋友。"

教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夹杂着几声窃窃私语。鹿虞的目光不自觉地又飘向那个靠窗的位置——一个男生正懒洋洋地趴在桌上，连头都没抬，仿佛对新同学的到来毫无兴趣。

"鹿虞，你就坐霍衍旁边吧，倒数第二排靠窗的那个位置。"李老师指了指方向。

鹿虞拎着书包走过去，注意到那个叫霍衍的男生终于抬起了头。他的眼神冷淡，眉头微蹙，明显对这个安排不太满意。

"你好，我是鹿虞。"她小声打招呼，嘴角扬起一个友好的微笑。

霍衍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就转过头继续看向窗外。鹿虞的笑容僵在脸上，默默放下书包坐下。

第一节课是数学，鹿虞专心记着笔记，偶尔会偷瞄一眼身旁的霍衍。他全程没翻开课本，只是支着下巴发呆，修长的手指间转着一支笔，动作娴熟得像是在表演杂技。

下课铃响起，霍衍立刻起身离开座位，连看都没看鹿虞一眼。几个女生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着问题。

"你从江城来的？为什么转学啊？"

"你爸妈是做什么的？"

"江城是不是特别繁华？"

鹿虞一一回答，目光却不自觉地追随着霍衍的身影。他靠在走廊栏杆上，身边围着几个男生，不知说了什么，引得那群人哈哈大笑。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他高挑的轮廓。

"别看了，"一个叫诗蔓的女生凑过来小声说，"霍衍可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家里背景硬，成绩又好，追他的女生能排到校门口。不过他脾气不太好，对你这种转校生尤其没耐心。"

鹿虞收回目光，笑了笑："我只是好奇而已。"

第二节课是体育，全班在操场集合。体育老师宣布今天测试800米跑，女生们顿时哀嚎一片。

"鹿虞是新同学，就从你开始吧，"体育老师吹响哨子，"准备——跑！"

鹿虞深吸一口气冲了出去。她跑步的姿势很特别，像一头敏捷的小鹿，很快就领先其他人半圈。经过男生队伍时，她听到几声口哨和加油声。

"看不出来啊，转校生跑得挺快。"

"身材不错嘛。"

这些声音让鹿虞有些分神，脚步不自觉地乱了节奏。就在这时，一个篮球突然从旁边飞过来，重重砸在她的小腿上。鹿虞失去平衡，狠狠地摔在了跑道上。

膝盖传来尖锐的疼痛，她低头一看，校服裤子已经磨破，渗出了血丝。

"对不起啊，手滑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来。鹿虞抬头，霍衍站在篮球场边，脸上挂着不达眼底的笑容。

体育老师跑过来查看情况："能站起来吗？要不要去医务室？"

"我没事。"鹿虞咬着牙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面的灰尘。她能感觉到霍衍的目光还停留在她身上，带着某种审视和...挑衅？

"继续跑完吧，"她对体育老师说，"我还能坚持。"

剩下的两圈，鹿虞跑得很慢，膝盖火辣辣地疼。但她硬是坚持到了终点，然后一瘸一拐地走向场边休息。

下课铃响起，同学们三三两两地离开。鹿虞坐在看台上，小心翼翼地卷起裤腿查看伤口。

"给。"

一个创可贴递到眼前。鹿虞抬头，霍衍站在她面前，表情依然冷淡。

"谢谢。"她接过创可贴，轻声说。

"别误会，"霍衍双手插兜，"我只是不想被说欺负新同学。"

鹿虞撕开创可贴的包装，平静地说："那个球，你是故意的吧？"

霍衍挑了挑眉，没有否认："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看到了，"鹿虞直视他的眼睛，"你扔球的时候，是瞄准了我的腿。"

两人对视了几秒，霍衍突然笑了："观察力不错嘛，小鹿同学。"他故意拖长了"小鹿"两个字，带着一丝嘲弄。

"为什么？"鹿虞问，"我们才第一次见面。"

霍衍耸耸肩："我不喜欢转校生，尤其是像你这样...喜欢装乖乖女的转校生。"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们总是带着某种目的转学，然后搅乱别人的生活。"

鹿虞皱起眉头："你根本不了解我。"

"也不需要了解。"霍衍转身要走，又停下脚步，"对了，提醒你一下，明天有物理小测，范围是第三章。不过对你这种'好学生'来说，应该不是问题吧？"

看着霍衍离去的背影，鹿虞握紧了拳头。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素未谋面的男生对她有这么大的敌意，但她决定不被他影响。

放学后，鹿虞按照手机地图找到了妈妈在南城新开的咖啡店"鹿角咖啡"。店面不大但很温馨，原木色的装修配上暖黄的灯光，几位客人安静地喝着咖啡。

"小虞！"于念从吧台后走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女儿的膝盖，"怎么回事？摔倒了？"

"体育课不小心摔的，"鹿虞轻描淡写地说，不想让妈妈担心，"不严重。"

于念拉着女儿坐下，拿出医药箱仔细消毒包扎："第一天怎么样？交到朋友了吗？"

"还行，"鹿虞想起霍衍冷漠的眼神，"就是同桌有点难相处。"

"慢慢来，"于念摸摸女儿的头，"你爸爸今晚要加班，我们俩吃晚饭。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

"随便什么都行啦，"鹿虞笑了笑，"我先去写作业了。"

她找了个角落的位置，摊开物理课本。霍衍说的没错，明天确实有物理小测，而且第三章的内容她还没完全掌握。江城和南城的教学进度不太一样，她得抓紧时间补上。

咖啡店的玻璃门被推开，铃铛清脆地响了一声。鹿虞抬头，惊讶地看到霍衍和一个中年女性走了进来。霍衍也看到了她，明显愣了一下。

"阿衍，你认识那个女孩？"中年女性——显然是霍衍的母亲——注意到两人的眼神交流。

"同班同学。"霍衍简短地回答。

宁宥却已经走向鹿虞："你好，我是霍衍的妈妈。你是新转来的同学吧？阿衍提起过你。"

鹿虞惊讶地看了霍衍一眼，后者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

"阿姨好，我叫鹿虞。"她礼貌地站起来。

"你的腿怎么了？"宁宥不愧是法医，立刻注意到了鹿虞膝盖上的纱布。

"体育课不小心摔的，"鹿虞说，"霍...同学还给了我创可贴。"

宁宥赞许地看了儿子一眼，然后对于念说："您一定是鹿虞的妈妈吧？我是宁宥，这是我儿子霍衍。两个孩子是同班同学呢。"

两位母亲很快聊了起来，霍衍趁机走到鹿虞身边，压低声音说："别以为跟我妈套近乎就能改变什么。"

鹿虞平静地合上物理书："我只是实话实说。而且，我不需要靠讨好谁来获得别人的认可。"

霍衍眯起眼睛："挺有骨气啊。"

"阿衍，"宁宥回头叫儿子，"帮妈妈拿一下咖啡，我们该回家了。"

霍衍拿起打包好的咖啡，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鹿虞一眼："明天见，小鹿同学。"

等他们离开后，于念好奇地问女儿："那就是你说的难相处的同桌？看起来挺有礼貌的啊。"

鹿虞叹了口气："妈妈，人不能只看表面。"

晚上回到家，鹿虞洗完澡躺在床上，回想这一天的经历。手机突然震动，是诗蔓发来的微信：「明天物理小测，霍衍给你的范围是对的，但最后两道大题会从第四章出，他故意没说。」

鹿虞回复：「谢谢提醒，他怎么这样？」

林小满：「听说他前女友就是个转校生，骗了他感情又转学走了，所以他特别讨厌转校生。尤其是女孩子。」

鹿虞盯着手机屏幕，突然有点理解霍衍的敌意了。但这不代表她会逆来顺受。

第二天一早，鹿虞提前半小时到校，把物理第四章也复习了一遍。霍衍踏着上课铃进教室，看到正在认真看书的鹿虞，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临时抱佛脚？"他放下书包，语气嘲讽。

鹿虞头也不抬："多复习总没有坏处。"

物理测验开始后，鹿虞沉着应对。果然如林小满所说，最后两道大题来自第四章。她余光瞥见霍衍正盯着她，似乎在等待她惊慌失措的样子。

鹿虞不动声色地写完所有题目，检查一遍后提前交了卷。走过霍衍身边时，她轻声说了句："第四章我也复习了，谢谢关心，霍同学。"

霍衍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

课间操时间，鹿虞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领转学材料。回来时，她发现自己的书包被人翻过，物理笔记本不见了。

"有人看到谁动我的东西了吗？"她问周围的同学。

大家都摇头，只有后排几个男生交换了一下眼神。鹿虞注意到霍衍不在教室里。

她在教学楼后面的垃圾桶旁找到了被撕碎的笔记本。霍衍靠在墙边抽烟，看到她来，故意把最后几页扔进垃圾桶。

"找这个？"他吐出一口烟圈，"抱歉，手滑。"

鹿虞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幼稚。"

她蹲下来捡起碎片，一片一片地收好。霍衍显然没料到这个反应，皱着眉头看她。

"你以为这样就能打击我？"鹿虞站起来，直视他的眼睛，"我爸爸是科研人员，从小教我遇到问题要冷静解决。笔记本没了可以再记，但你这样做，只会让我看不起你。"

霍衍愣住了，烟蒂烫到手指才回过神来。他掐灭烟头，突然笑了："有意思。你比我想象的难对付。"

"我不是来对付谁的，"鹿虞转身要走，"我只是来学习的。"

霍衍拦住她："为什么转学？"

鹿虞犹豫了一下："我妈妈开了家咖啡店，就在你家附近。我爸工作调动，全家就搬来了。"

"就这么简单？"

"不然呢？"鹿虞反问，"你以为我是带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来的？"

霍衍没有回答，只是说："我会还你一本新笔记本。"

"不必了，"鹿虞说，"只要你别再找我麻烦就行。"

她转身离开，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速。这个叫霍衍的男生，冷漠又恶劣，却莫名让她在意。

回到教室，鹿虞发现桌上放着一本崭新的笔记本，扉页上潦草地写着"赔你的"三个字。她翻开内页，惊讶地发现前几页已经工整地抄好了物理课的重点内容，字迹干净利落，与扉页上的潦草完全不同。

鹿虞抬头看向刚进教室的霍衍，对方避开她的目光，径直走到座位上趴下睡觉。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他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嘴唇。

或许，这个"校园恶霸"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讨厌她？鹿虞轻轻合上笔记本，嘴角不也自觉地上扬了一点。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