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集上的风与光

爱如繁花,开至茶扉

第四章:市集上的风与光

梅雨季的尾巴拖拖拉拉,终于在市集前一天放了晴。阳光把巷子里的水洼晒得亮晶晶的,墙根的青苔吸足了光,绿得像能滴出油来。苏晚蹲在茶馆门口,把最后一只玻璃罐擦干净,罐口系着的浅蓝丝带在风里轻轻晃。

“这边!这边再挪一点!”陆承宇的声音从巷口传来,带着点雀跃的喊。

苏晚抬起头,看见他正指挥着两个帮忙的小伙儿搬木桌。他今天穿了件干净的白衬衫,袖口卷到胳膊肘,露出的小臂上还带着点昨天搬花泥蹭的浅褐色印子,却一点不狼狈,反倒像给这清爽的早晨添了笔生动的画。

“来了!”苏晚站起身,拎起装着桌布和茶叶罐的藤篮,快步走过去。

巷子里已经热闹起来了。卖手作糕点的张婶支起了竹编摊子,蒸米糕的热气混着桂花糖的甜香飘过来;修旧物的李伯把收音机摆在小马扎上,咿咿呀呀的评剧唱段顺着风打旋儿;还有几个年轻姑娘铺着棉布,上面摆着串珠手链和手绘团扇,笑声脆生生的。

陆承宇占的位置果然好,就在巷子中段,旁边是棵老槐树,树荫能遮住小半张桌子。他已经把两块桌布铺好了——左边是苏晚的云纹浅蓝布,右边是他的小太阳橘黄布,中间那道用粉笔画的“楚河汉界”被他用两排小石子代替,像串歪歪扭扭的项链。

“怎么样?是不是比粉笔字结实?”他拍了拍手上的灰,眼睛亮晶晶地等着夸。

苏晚把玻璃罐一个个摆好,罐里是冰镇的茉莉青提茶,青提的绿、茉莉的白、茶汤的琥珀色,在阳光下分层得像宝石。“好看。”她轻声说,指尖碰到他摆花束的竹篮,“你的花今天格外香。”

“那是!”他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从篮子里抽出一支粉白渐变的洋桔梗,“特意给你留的,插在茶罐旁边,配你的桌布。”

洋桔梗的花瓣软乎乎的,像婴儿的脸蛋。苏晚小心地把它插进空玻璃罐里,摆在摊子最中间,果然,浅蓝的布上顿时多了抹温柔的亮色。

市集开市的铃铛一响,人潮就像被打开的闸门,涌进了巷子。苏晚有点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桌布角,低着头不敢看人。

“别紧张!”陆承宇看出了她的局促,悄悄往她这边挪了挪小马扎,“你就负责倒茶,有人问就说‘冰镇的,三块钱一罐’,别的不用管,交给我!”

话音刚落,就有个牵着小孩的阿姨走过来,指着玻璃罐问:“这是什么茶呀?看着怪清爽的。”

苏晚刚要开口,陆承宇已经笑着接话:“阿姨,这是茉莉青提茶,苏晚亲手泡的!用的是今年的新茉莉,加了冰镇的青提汁,喝一口啊,凉丝丝甜津津的,解腻又解渴!”他说着,还拿起一罐给小孩看,“小朋友要不要尝一口?妈妈买一罐,我送你朵小雏菊好不好?”

小孩立刻拽着阿姨的衣角喊:“要!要雏菊!”

阿姨被逗笑了,爽快地付了钱。苏晚连忙拧开玻璃罐盖子,倒了小半杯递给小孩,陆承宇从花束里抽出朵迷你雏菊,用细铁丝缠在杯口。“慢点儿喝,别呛着。”他笑着叮嘱,眼睛却瞟向苏晚,带着点“看我厉害吧”的小得意。

苏晚的心跳慢慢稳了下来。她发现陆承宇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把“吆喝”的活儿全揽了——有人经过看花束,他能从花材的名字讲到寓意,“这束向日葵配尤加利,送朋友最合适,向日葵是‘天天开心’,尤加利是‘祝你顺利’”;有人犹豫买不买茶,他就说“你闻闻这茉莉香,苏晚凌晨四点起来摘的花苞,就为了让它在茶里刚好绽开,错过今天可就喝不着这么新鲜的了”。

其实苏晚根本没凌晨四点起来摘花,是他早上送来的新鲜花苞。但看着他一本正经“编故事”的样子,苏晚忍不住低头笑,嘴角的弧度藏都藏不住。

太阳慢慢爬到头顶,树荫也跟着挪了位置。陆承宇不知从哪儿摸出个小风扇,对着苏晚的摊子吹:“你这儿罐子里有冰,别化太快了。”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个保温袋,“我妈煮的绿豆汤,你快喝点,解解暑。”

绿豆汤是冰镇的,甜得刚好,喝下去浑身的热气都跑了。苏晚看着他忙前忙后,一会儿帮张婶扶了扶快倒的糕点架,一会儿帮李伯捡了滚到脚边的螺丝刀,回来时额头上全是汗,却还是先给她的茶罐添了新的冰块。

“歇会儿吧。”苏晚递给他张纸巾,“没人的时候,不用一直站着。”

他接过纸巾,却没擦汗,反而往她脸颊上蹭了蹭:“你这儿沾了点茶渍。”

指尖的温度有点烫,苏晚的脸“腾”地红了,像被太阳晒过的苹果。她猛地低下头,假装整理罐子,耳朵却竖得高高的,听着他在旁边哼起了跑调的歌,是早上收音机里放的评剧选段。

午后,人稍微少了点。周教授背着画板溜达过来,往两个摊子中间一站,笑着说:“我就说热闹点好嘛,你看晚晚这气色,比在茶馆里好多了。”他指了指苏晚的摊子,“这茶罐摆得像艺术品,小陆的花也扎得精神,你们俩这摊子,倒像幅画了。”

陆承宇挠着头笑:“周教授您过奖了,主要是苏晚的茶好看,衬得我的花也精神。”

苏晚没说话,心里却甜滋滋的。她低头看了看中间的小石子“楚河汉界”,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花束悄悄越过了两颗石子,她的茶罐也往外挪了挪,像在偷偷拉手。

突然,一阵风吹过,卷着几张宣传单页飞过来,其中一张正好落在苏晚的桌布上。陆承宇伸手去捡,苏晚也下意识地去够,指尖撞在一起,像被静电打了下,两人都缩回了手。

“风挺大的。”他挠了挠头,把宣传单页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嗯。”苏晚应着,却觉得那阵风把心里的什么东西吹开了,像花苞绽了瓣。

傍晚收摊时,苏晚数了数钱罐,居然卖了二十多罐茶。陆承宇的花束也剩得不多了,他把最后一束小雏菊塞进苏晚手里:“今天多亏你这茶衬得好,这束送你,庆祝咱们‘第一次合作成功’!”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在青石板上挨在一起,像幅分不开的画。苏晚抱着雏菊,走在陆承宇旁边,听他絮叨着明天要给花浇水,要把今天赚的钱分她一半,突然觉得,梅雨季的潮湿和烦闷,好像都被这一天的风和光吹散了。

回到茶馆,苏晚把小雏菊插进昨天那只放茉莉的茶杯里。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花瓣上的纹路看得清清楚楚。她想起陆承宇擦汗时露出的锁骨,想起他给小孩递花时温柔的样子,想起指尖相碰时那阵麻酥酥的感觉,忍不住用指尖碰了碰花瓣——原来周教授说的“烟火气”,是这样暖烘烘、甜丝丝的。

第二天一早,苏晚打开茶馆门,发现巷口的老槐树下,放着个小竹篮,里面是新鲜的茉莉花苞,旁边压着张纸条,字迹歪歪扭扭的:“凌晨四点摘的,真的。”

苏晚拿起一朵花苞,凑近闻了闻,晨露的清冽混着花香,像极了昨天市集上的风。她笑着把花苞放进玻璃罐,心里的那朵花,好像也跟着绽开了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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