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旧物里的温柔
苏晚整理画室时,在一个落满灰尘的木箱底翻出了个褪色的帆布包。包上印着纽约艺术学院的校徽,是七年前她逃离海城时,陆知珩偷偷塞进她行李箱的。
拉链卡住了,她费了点劲才拉开。里面没有贵重物品,只有一叠厚厚的速写本,还有个用毛线织的歪歪扭扭的兔子挂件——是她十八岁生日时,陆知珩笨手笨脚给她织的,当时被她笑了整整一个星期。
指尖抚过兔子耳朵上磨得起毛的线头,苏晚忽然笑了。那时的陆知珩,明明是被佣人伺候惯了的少爷,却为了学织毛线,在手工课上被老太太们打趣,还硬撑着说“我女朋友喜欢这个”。
她翻开最上面的速写本,第一页就是她的侧脸。是在画室里画的,阳光斜斜地落在她鼻尖,铅笔线条温柔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画旁边写着一行小字:“晚晚今天又偷偷看我,被我抓到了。”
苏晚的脸颊发烫,指尖往下翻。整整一本,全是她的样子。有她趴在画架上打盹的模样,有她吃冰淇淋沾到嘴角的傻样,还有她生气时皱着眉、却被他抓拍下来的瞬间。
最后一页夹着张泛黄的便签,是陆知珩的字迹:“等你画完一百张我,我们就去领证。”
钢笔的墨水晕开了一点,像是当时他写得太急,笔尖顿了一下。
“在看什么?”陆知珩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刚结束视频会议,领带松垮地挂在颈间,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淡青色的血管。
苏晚把速写本往身后藏,脸颊发烫:“没什么。”
他走过来,轻易就从她手里抽走了本子。看到里面的画时,他喉结动了动,眼底泛起一层浅浅的笑意:“原来你还留着。”
“忘了扔而已。”苏晚嘴硬,却忍不住问,“你当时……为什么画这么多?”
“因为想画。”他翻到那张写着“领证”的便签,指尖轻轻敲了敲纸面,“可惜,没等到你画满一百张我。”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从帆布包里掏出另一本更小的速写本,封面已经磨破了。这是她在纽约时偷偷画的,里面全是陆知珩的样子——有他穿着西装在发布会上讲话的侧影,有他在财经杂志上的照片临摹,甚至还有一张,是她凭着记忆画的、少年时的他骑单车载她的背影。
“也不是……一张都没画。”她把本子递过去,声音细若蚊吟。
陆知珩接过本子,翻页的手指都在发颤。画里的线条生涩,甚至有些比例失调,却比任何精致的画作都让他心头滚烫。他知道,这七年里,她从来没真正放下过。
“还差多少张?”他忽然抬头,眼底亮得惊人。
“啊?”
“你画我的,加上我画你的。”他把两本速写本并在一起,认真地数着,“现在有七十九张。还差二十一张,我们去补证好不好?”
苏晚愣住了,随即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眼眶却热了:“陆知珩,我们已经结婚了。”
“我知道。”他把她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哑,“但我想把当年欠你的,一点一点都补回来。从现在起,每天让你画一张,画够一百张,我们就去拍一组新的婚纱照,就穿校服拍,好不好?”
窗外的阳光透过纱帘漫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帆布包里的兔子挂件被风吹得轻轻摇晃,像是在为这迟到七年的约定点头。
苏晚忽然想起七年前那个雨夜,她蹲在纽约街头的电话亭外,手里攥着这只兔子挂件,一遍遍地拨陆知珩的号码,却只听到冰冷的忙音。那时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了。
可现在,他就在她怀里,用最笨拙的方式,把那些错过的时光,一点点缝补成完整的模样。
“好啊。”她埋在他胸口,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但这次,要换你织个新的兔子给我。上次那个太丑了。”
陆知珩低笑起来,胸腔的震动透过衣襟传到她心上,温柔得像晚风拂过湖面。
“遵命,苏画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