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噩耗”

场景:某高档餐厅包间(同学会现场)

包间里觥筹交错,气氛正酣。当陆时延推门而入时,喧嚣声像是被骤然掐断。

他来得晚,没有戴那副增添书卷气的金丝眼镜,穿着一身剪裁极佳的纯白色西装,衬得他肤色愈发冷白,头发全部向后梳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清晰立体的五官。少了平日里的温文儒雅,多了几分疏离的清冷和锐利,像一尊精心雕琢却毫无温度的玉像,瞬间攫取了所有人的目光。

“呀呀呀呀!瞧瞧这是谁!我们陆大男神可算来了!” 一个活跃的男同学率先打破寂静,带着几分夸张的讨好,“这果然啊,出国镀了金,进了元康那种大医院,气质就是不一样哈!”

陆时延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这时,一个从高中就明恋陆时延至今的女生立刻凑上前,语气带着刻意的熟稔和娇嗔:“时延,你可来了!我正好有个亲戚查出了急性心梗,就在你们元康隔壁的医院,但我们都相信你的技术。你下周得空吗?能不能请你帮忙给看看?”

陆时延的目光甚至没有在她身上过多停留,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陆时延:下周号满了

拒绝得干脆利落,不留丝毫余地。

说完,他不再理会周围或羡慕或嫉妒或讨好的目光,径直走向角落的吧台,对酒保低声道

陆时延:一杯单一麦芽威士忌,加冰。”

随后,又从精致的西装内袋里摸出一盒烟,抽出一支细长的香烟,“嗒”一声点燃,修长的手指夹着,猩红的火点在略显昏暗的角落里明明灭灭。

他独自坐在那里,烟雾缭绕中,侧影孤寂而冷峻。与周围热闹的人群格格不入,仿佛自带一道无形的屏障。他似乎在等待什么,清冷的目光偶尔掠过入口处,但每次都归于沉寂。

威士忌见了底,烟也燃了大半。期待中的那个身影始终没有出现。他眼底最后一丝微光黯去,将杯中残余的液体一饮而尽,摁灭了烟头,准备起身离开。

就在他刚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时,一个喝得有点高的男生大着舌头嚷嚷道:“哎,对了!你们到底谁能联系上程清渺啊?每次聚会都少她一个,真没劲!”

“程清渺”这个名字像一道定身咒,让陆时延刚要迈出的脚步瞬间僵在原地。

另一个带着戏谑语气的声音接话,是当年班里几个爱捉弄人的男生之一:“程清渺?就那个胖子?哈,我还记得她高中跑800米的时候,那个连滚带爬、狼狈不堪的样子,笑死人了!”

陆时延猛地转过身,眼神如冰刃般直直射向那个说话的男生,周身的气压瞬间低得骇人。他没有说话,只是迈步走过去,一步一步,带着无形的压迫感,眼睛死死地盯着对方,那目光冷得让那个原本还在嬉笑的男生瞬间噤声,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这时,一个略显迟疑的女声插了进来,带着点不确定:“你们……别瞎说了。我好像……听说她……死了。”

“死了?!” 众人惊呼。

那个女生努力回忆着:“大概是四年前吧?对,四年前,我当时在市二院实习呢,好像……好像看见过她。她当时一个人,肚子……肚子挺大的,看起来特别虚弱。我还以为是得了什么巨大的肿瘤……”

包间里一片哗然。

“肿瘤?我的天……”

“时延,你是医生,你分析分析,”另一个同学看向面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的陆时延,无知无觉地继续着残忍的猜测,“程清渺那时候肚子那么大,如果是肿瘤,会不会是绝症啊?而且她家那个条件……估计也交不起医药费吧?怪不得这么长时间都联系不上她,原来是……”

“砰!”

一声轻微的闷响,是陆时延手中不知何时又拿起的那支烟,因为手指过度用力,烟蒂直接被掐断,燃烧的烟头烫到了手指,他却浑然未觉。直到那灼痛感传来,他才猛地回神,看着指尖已经熄灭的烟和一小块烫红的痕迹。

“陆哥?你没事吧?” 有同学注意到他的异样,小心翼翼地问。

陆时延深吸一口气,胸腔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窒息般的难受。他再也无法在这里多待一秒

陆时延:我还有事先走了

包间内安静了几秒,随即炸开了锅。

“陆哥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

“不知道啊……突然就……”

这时,一个一直没怎么说话、戴着眼镜的男生推了推眼镜,压低声音,带着一种揭秘般的语气说道:“你们……都没听过京华大学那个传闻吗?”

“什么传闻?”

“快说快说!”

眼镜男环视一圈,神秘兮兮地开口:“我也是听我京华的表弟说的,传了好几年了。说陆时延和程清渺……高中毕业后,在京华谈过两年地下恋!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分了,程清渺就消失了……”

“什么?!”

“真的假的?!”

“陆时延和……程清渺?!那个胖子?!”

“我的天……所以陆哥刚才……”

所有疑惑似乎都有了答案。包间内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只剩下背景音乐还在不识趣地播放着欢快的曲调。而关于那个夜晚陆时延失态离去的真相,以及那段尘封的、不为人知的过往,成了这次同学会最令人唏嘘和议论纷纷的余韵。

陆时延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出那令人窒息的包间,胸口翻涌着难以名状的钝痛与窒息感。同学们的议论声,“肿瘤”、“绝症”、“死了”……这些字眼像淬了毒的针,反复扎在他的神经上。他需要新鲜空气,需要逃离那个地方。

就在他脚步虚浮地走向门口时,与一个正低头查看手机、准备进入酒吧的纤细身影轻轻擦撞了一下。

陆时延:抱歉

他下意识地低语,声音沙哑,甚至连头都未曾抬起,更未曾留意对方瞬间僵硬的身体和骤然收缩的瞳孔。

被他撞到的,正是倪雾。

倪雾在接到另一个老同学私下恳求她“至少露个面”的消息后,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还是鬼使神差地来了。她没想到,刚到这里,就迎面撞上了她最想见又最怕见的人。

他看起来……很不好。白色西装依旧挺括,但领带微松,头发有几缕散落额前,周身笼罩着一股浓重的、从未在他身上出现过的颓唐与酒意。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神空洞,仿佛承受着巨大的打击,竟真的完全没有认出近在咫尺的她。

倪雾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酸涩难言。她看着他踉跄而去的背影,在心里无声地对那个曾经的自己,也对如今这个陌生的重逢场景说道

倪雾(程清渺):「倪雾,记住,你只是倪雾。过去的事情已然过去,程清渺的一切都与你无关了。如今的相见不相识,或许……才是最好的结果。」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眼眶的微热,最终没有走进那扇门,而是转身,融入了夜色之中。

酒吧外,一辆低调但价值不菲的黑色轿车果然已经安静地等候在路边。正如陆庭封所预料,他这个喜静不喜闹的弟弟,绝不可能在这种怀旧喧闹的场合停留太久。司机见到陆时延的状态,立刻下车,恭敬地为他拉开车门。

回程的路上,车厢内一片死寂。陆时延靠在舒适的后座,闭着眼,眉宇紧锁。窗外的流光溢彩在他脸上明明灭灭,却照不进他此刻晦暗的心底。同学们的哄笑声、对程清渺奔跑时狼狈样子的模仿、“巨大肿瘤”的猜测、还有那句致命的“听说她死了”……这些声音在他脑海里不断回放、交织,最终定格在记忆中那个女孩执拗又带着怯懦的眼神上。

如果……如果那些猜测是真的……

如果她真的因为……而不在人世了……

那他那句混账的“只是玩玩”,岂不是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种从未有过的、尖锐的恐慌和蚀骨的悔恨,像藤蔓般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平稳地驶入陆家宅院。宅内灯火通明,显然时间尚早,家人们都还未休息。

陆时延推门而入,对客厅里传来的电视声和家人的交谈声置若罔闻。他脸色苍白,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臂弯,领带歪斜,身上带着明显的烟酒气,径直就要上楼回自己的房间。

这与他平日哪怕疲惫也依旧保持整洁清冷的形象大相径庭。

正窝在沙发里和母亲楚英聊天的陆靳瑶最先注意到,惊讶地坐直身体

陆靳瑶:“三哥?你回来啦……咦?你喝酒了?” 她皱了皱小巧的鼻子,“脸色怎么这么差?”

楚英(母亲):延延,怎么了这是?

她从未见过儿子如此失魂落魄、甚至可以说是失态的样子。

坐在单人沙发上处理邮件的大哥陆庭封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陆时延,语气沉稳却带着肯定

陆庭封:司机说,回来的路上他就一直沉默不语,心事重重的。” 他放下平板,看向陆时延已经踏上楼梯的背影,“不像只是喝多了。”

陆靳瑶跳起来,想追上去问问,却被楚英轻轻拉住。楚英摇了摇头,目光里充满了母亲的忧虑与了然

楚英(母亲):让他自己静一静吧

陆时延没有回应任何关切的询问,他此刻就像一个负伤野兽,只想找一个安静的角落独自舔舐伤口。他快步走进房间,反手关上门,将外界所有的声音和目光都隔绝在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他缓缓滑坐在地上,将脸深深埋入膝间,宽阔的肩膀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脆弱和孤寂。

客厅里,陆家几人面面相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凝重。他们都意识到,今晚的同学会,一定发生了什么足以撼动陆时延内心坚固堡垒的事情。而这件事,很可能与那个他们或许从未知晓的过去,紧密相关。

打卡哦宝宝们

晚安

(本章完)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