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

校际商业模拟大赛的消息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崇明中学激荡起层层涟漪。

　　而陆淮殇、灵啾啾与林薇这个堪称诡异的组合，更是成为了话题的中心。

　　人人都好奇，因此很多人的目光都时不时注视着他们。

　　灵啾啾尽量屏蔽那些探究的目光，将注意力集中在比赛准备上。

　　午休时间，她抱着温亦陌那本厚重的《格氏解剖学》笔记，按照陆淮殇给的地址，来到了位于校医务室后方的一栋独立小楼前。

　　很大的一个地方。

　　这里是医学院预科班的实验基地，也是温亦陌这类天才学生的专属房间。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安静得能听到自己脚步的回声。

　　她找到标着“第三实验室”的门，深吸一口气，敲了敲。

　　不要慌～

　　门很快被打开。

　　温亦陌站在门口，穿着一尘不染的白大褂，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冷静得像手术台上的无影灯。

　　他似乎刚结束一场实验，手上还戴着一次性的橡胶手套。

　　“灵同学。”他语气平淡，侧身让她进来，“笔记看完了？”

　　实验室里充斥着各种精密仪器和化学试剂的味道，冷白色的灯光照亮了每一个角落。

　　灵啾啾的目光却瞬间被靠窗位置的一个身影吸引。

　　那是一个穿着同样白大褂的女生，正背对着他们，低头专注地看着显微镜。她身量高挑，背影清瘦，扎着一个低低的马尾，露出线条优美而脆弱的脖颈。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灵啾啾也能感觉到一种沉静的、近乎隔绝的气场。

　　“温学长，我是来还笔记的。”灵啾啾收回目光，将笔记递过去，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另外，关于最后那张……图谱，我有些疑问，想请教一下。”她刻意模糊了“私人解剖图谱”这个说法。

　　温亦陌接过笔记，指尖在封面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动作细微得几乎无法察觉。

　　他没有立刻回答灵啾啾的问题，而是走到实验台前，拿起一个透明的培养皿。

　　“疑问？”他转过身，将培养皿对着光，里面是某种正在分裂的细胞组织，“是关于海拉细胞的永生特性，还是……关于特定生物标记物的追踪原理？”

　　。。。

　　他的话语直接、精准，带着科学工作者特有的逻辑性，瞬间将话题仿佛引向了更深的层次。

　　灵啾啾心头一跳。他是在暗示那张图谱的真正用途？追踪？

　　她正想顺着这个话题追问，那个一直安静待在窗边的女生却忽然动了。

　　她关闭显微镜的光源，直起身，转了过来。

　　灯光下，她的面容清晰起来。那是一张极其清秀的脸，皮肤是久不见阳光的苍白，五官精致却缺乏血色，像是易碎的东方瓷器。

　　最特别的是她的眼睛，瞳色很浅，像是浸在冰水里的琉璃，清澈，却空洞得没有任何情绪，仿佛世间万物都无法在其中留下倒影。

　　她的目光淡淡扫过灵啾啾，没有任何停留，最终落在温亦陌手中的培养皿上。

　　“数据异常，分裂周期加快了0.7秒。”她的声音和她的眼神一样，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客观事实。

　　温亦陌拿着培养皿的手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

　　他推了推眼镜，转向她，语气是灵啾啾从未听过的……一种刻意维持的、冰封般的平静：“知道了。可能是培养液pH值微幅波动的影响，我会重新校准。”

　　灵啾啾:……?

　　女生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开始整理自己实验台上的器具。

　　她的动作有条不紊，精准得像预设好程序的机器人。

　　灵啾啾站在一旁，感觉自己像个误入禁地的闯入者。

　　这两人之间的氛围太奇怪了。没有交流，没有眼神接触，却仿佛存在着一种无形的、紧绷的链接。

　　温亦陌那看似绝对理性的外壳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对着那个女生无声地沸腾。

　　“温学长，”灵啾啾忍不住开口，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她指向那个女生，“这位是……？”

　　温亦陌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手中的培养皿上，语气没有任何变化：“苏晚。医学院预科班，我的……助手。”

　　助手？灵啾啾敏锐地捕捉到他那几乎无法察觉的停顿。

　　而且，一个学生，拥有自己的“助手”？

　　名叫苏晚的女生仿佛没有听到这边的对话，她已经整理好器具，脱下白大褂，挂在一旁的衣架上。

　　里面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更显得她身形单薄。

　　她拿起放在窗台上的一个帆布包，径直朝门口走去，自始至终，没有再看实验室里的任何人一眼。

　　就在她与灵啾啾擦肩而过的瞬间，灵啾啾注意到，她帆布包的侧面，用简单的线条绣着一个极其微小的、类似某种化学分子式的图案。

　　门被轻轻带上，实验室里只剩下灵啾啾和温亦陌，以及那无声运转的仪器。

　　温亦陌站在原地，目光依旧看着苏晚离开的方向，镜片反射着冰冷的光。

　　过了好几秒，他才像是重新启动的系统，转向灵啾啾，语气恢复了之前的疏离：

　　“你的疑问，如果与比赛无关，我建议你关注更实际的问题。”

　　他走到电脑前，调出一份文件，“陆淮殇让我协助你们团队进行数据建模和分析。这是初步的市场变量参数，你们需要先消化。”

　　他公事公办的语气，彻底堵死了灵啾啾继续探究的意图。

　　灵啾啾接过他打印出来的资料，厚厚一沓，充满了复杂的公式和图表。

　　她知道，今天在这里，她恐怕得不到更多关于那张图谱，或者关于苏晚的答案了。

　　“谢谢温学长。”她敛下眼中的思绪，低声道谢。

　　在她转身准备离开时，温亦陌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警告：

　　“灵同学，有些边界，最好不要试图跨越。好奇心，在某些领域，是致命的催化剂。”

　　灵啾啾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径直离开了实验室。

　　走在回教学楼的路上，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灵啾啾却觉得心底有些发凉。

　　温亦陌和苏晚……他们之间绝对不简单。

　　那种极度克制下隐藏的暗涌，比陆淮殇那种外放的掌控欲更让她觉得危险。

　　温亦陌，这个人真诡异。

　　温亦陌的暗恋，像一场发生在精密仪器内部的无声爆炸，破坏力被牢牢封锁在那副金丝眼镜之后。

　　很恐怖(?-_?)??

　　而那个苏晚……她身上那种彻底的、近乎非人的“空无”，更是让灵啾啾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

　　她到底是怎么了

　　她拿出手机，看着屏幕上陆淮殇发来的、关于商业大赛对手公司的初步资料，又想起温亦陌警告的话语，以及苏晚帆布包上那个奇怪的分子式图案。

　　他们……?。

　　所有这些线索，像散落的拼图碎片，在她脑海中盘旋。

　　怎么回事

　　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温亦陌的秘密，苏晚的存在，或许与她正在追查的翡翠吊坠，与陆淮殇母亲的往事，甚至与纪家面临的麻烦，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灵啾啾抬起头，眯着眼看了看刺眼的阳光。

　　她需要更快地找到这些碎片之间的关联。在一切失控之前。

　　很奇怪，算了，不想了

　　（第五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