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停电的晚自习
盛夏的晚风裹着热浪撞在教室玻璃上，蝉鸣此起彼伏地漫过窗棂，与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缠在一起。温曦苒刚解开一道卡了半小时的解析几何题，鼻尖沁出的细汗还没擦干，头顶的白炽灯突然“滋啦”一声，骤然熄灭。
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高三（2）班的学生们从题海里抬起头，惊呼声、抱怨声混着桌椅挪动的声响，在骤然降临的黑暗里蔓延。温曦苒下意识地攥紧笔，指尖触到错题本上陈楠洲画的小太阳，心里才稍稍安定——下午李萌萌散播的流言还在耳边打转，说他们“穷富勾结”“耽误学习”，让她一整天都心神不宁。
“大家别慌，应该是线路检修！”周老师的声音从讲台传来，伴随着打火机“咔哒”一声响，一支蜡烛被点燃，昏黄的光晕在黑板前铺开，“继续做题，蜡烛我已经让班长去教务处领了，很快就来。”
喧闹渐渐平息，同学们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一道道光柱在教室里晃动，像误入黑夜的萤火虫。温曦苒也想开灯，手指刚碰到手机，就被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按住。
“费电，还伤眼睛。”陈楠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少年人独有的干净气息。他坐在她斜后方，不知何时挪到了旁边的空位，手里举着一支小小的蜡烛，烛火映得他睫毛分明，眼角的小痣在昏暗中若隐若现。
温曦苒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连忙收回手，低下头假装整理习题册：“你怎么过来了？”
“看你刚才皱眉，那道题还没懂？”他把蜡烛往两人中间挪了挪，烛光照亮了练习册上的字迹，“我刚才看你辅助线画错了，应该从这里入手。”他的指尖轻轻点在纸上，温热的触感透过薄薄的纸页传来，让她脸颊微微发烫。
周围的同学大多在低声交谈，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两人。温曦苒看着他专注的侧脸，想起下午李萌萌阴阳怪气的话：“有些人就是想攀高枝，可惜啊，凤凰和麻雀终究不是一路人。”她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拉开了一点距离。
陈楠洲的指尖顿了顿，眼神暗了暗，却没多说什么，只是收回手，重新指向习题册：“你看，这个四边形是菱形，对角线互相垂直平分，利用这个性质就能求出高了。”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只是语速慢了些，带着耐心的讲解。
温曦苒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顺着他的思路往下想。黑暗仿佛成了天然的屏障，隔绝了外界的流言蜚语，只剩下烛火跳跃的光晕、笔尖划过纸张的声响，还有他温柔的讲解声。她渐渐沉浸在解题的思路里，那些不安和焦虑，也在他的陪伴下慢慢消散。
“懂了吗？”陈楠洲转头看她，烛火映在他眼里，像盛着星星。
“嗯！”温曦苒用力点头，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谢谢你，我之前一直钻牛角尖了。”
“没事，慢慢来。”他笑了笑，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在昏暗中格外清晰。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橘子糖，剥开糖纸递给她，“吃颗糖，甜的能让人思路清晰。”
橘色的糖纸在烛火下泛着微光，温曦苒接过糖放进嘴里，清甜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开来，心里暖暖的。她想起第一次收到他的糖，也是在这样需要安慰的时刻，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成了她黑暗里的光。
就在这时，班长抱着一摞蜡烛走进教室，挨个分发。当走到温曦苒和陈楠洲面前时，班长笑着说：“你们俩还挺认真，不愧是我们班的‘互补组合’，一个数学好，一个文科强，一起加油啊！”
温曦苒的脸瞬间红了，刚想解释，就听到李萌萌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带着刻意的讥讽：“什么互补组合，我看是‘相互耽误’吧，都快高考了，还有心思黏在一起。”
教室里的笑声戛然而止，几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他们。温曦苒的脸更红了，低下头不敢看人，手里的笔被攥得指节发白。她能感觉到周围的议论声像针一样扎在身上，让她浑身不自在。
陈楠洲皱了皱眉，转头看向李萌萌，眼神冷冷的：“我们在一起是讨论学习，总比有些人整天造谣生事强。”
“我造谣？”李萌萌站起身，双手抱胸，“谁不知道你每天放学后都跟温曦苒待在一起？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在谈恋爱？陈楠洲，你家庭条件不好，就别耽误温曦苒考大学了！”
“你太过分了！”温曦苒猛地抬起头，眼眶通红，却依旧挺直了脊背，“我和楠洲只是同学，他帮我补习数学，我成绩进步了三十多分，这不是耽误，是互相帮助！”
这是她第一次当着众人的面，勇敢地为自己和陈楠洲辩解。说完这句话，她心里既紧张又释然，偷偷看了一眼陈楠洲，发现他正看着自己，眼里满是惊讶和欣慰。
“进步了又怎么样？”李萌萌还想反驳，却被周老师打断了：“李萌萌同学，高三学习压力大，同学之间互相帮助是好事，不要随意揣测别人。现在是晚自习时间，大家安静做题，不要再讨论无关的事情了。”
有了周老师的制止，李萌萌只好不甘心地坐下了，却还是恶狠狠地瞪了温曦苒一眼。教室里重新恢复了安静，只剩下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温曦苒的心跳还在砰砰直跳，手心全是汗。陈楠洲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轻声说：“别在意别人的话，我们问心无愧就好。”
“嗯。”温曦苒点点头，转头看向他，眼里带着泪光，“楠洲，谢谢你刚才站出来帮我说话。”
“应该是我谢谢你。”陈楠洲笑了笑，“谢谢你愿意相信我，愿意为我辩解。”他拿起笔，在她的错题本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太阳，比之前的任何一个都要明亮，旁边写着：“流言止于智者，我们一起加油，去南京。”
看着那个明亮的小太阳和熟悉的字迹，温曦苒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这次却是感动的眼泪。她拿起笔，在太阳旁边画了一颗星星，旁边写着：“嗯，一起加油，去南京看梧桐。”
烛火跳跃，映照着两人并肩的身影，也映照着错题本上的太阳和星星，像他们之间的约定，在黑暗里闪闪发光。
不知过了多久，教室里的灯光突然亮了起来，刺得人睁不开眼睛。同学们纷纷放下笔，揉了揉眼睛，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周老师看了看表，说：“好了，电来了，大家继续做题，还有最后半小时晚自习就结束了。”
温曦苒和陈楠洲也收起了蜡烛，重新投入到学习中。只是这一次，他们之间的距离更近了些，不再刻意保持疏远。温曦苒知道，不管外界有多少流言蜚语，她都不会再因为别人的看法而疏远陈楠洲了，这份来之不易的友谊和约定，值得她去珍惜和守护。
晚自习结束后，温曦苒和陈楠洲一起走出教室。夜色渐浓，晚风带着一丝凉意，吹散了白天的燥热。两人并肩走在校园的小路上，路灯昏黄的光晕洒在地上，拉长了他们的身影。
“今天谢谢你。”温曦苒轻声说，“如果不是你，我可能还不敢反驳李萌萌。”
“不用谢。”陈楠洲摇摇头，“我们是朋友，也是一起约定去南京的伙伴，我当然要站在你这边。”他顿了顿，补充道，“以后如果再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会保护你。”
温曦苒的心里暖暖的，抬头看向他，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眼神里满是真诚。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月光洒在她脸上，柔和了她的轮廓，格外动人。
“对了，我这里有一份数学压轴题的题库，明天带给你。”陈楠洲说，“里面的题型很经典，对你高考有帮助。”
“真的吗？太好了！”温曦苒眼睛一亮，“谢谢你，楠洲，你总是这么照顾我。”
“我们是互相帮助嘛。”陈楠洲笑了笑，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
走到校门口时，温曦苒看到母亲的身影站在路灯下，脸色不太好。她心里一紧，知道母亲肯定是来接她的，也肯定听到了一些流言蜚语。
“妈，你怎么来了？”温曦苒走上前，声音有些紧张。
“我再不来，你是不是要跟那个穷小子待到半夜？”母亲的声音冰冷，眼神不善地看着陈楠洲，“我跟你说过多少次，离他远点，你就是不听！你看看你，最近心思都放在哪里了？”
“妈，你误会了，我和楠洲只是同学，他帮我补习数学，我的成绩真的进步了。”温曦苒急忙解释。
“进步了？我看你是被他迷昏了头！”母亲说着，就要拉温曦苒走，“跟我回家，以后不准你再跟他来往！”
“阿姨，您别误会，我和曦苒真的只是在讨论学习，我没有耽误她。”陈楠洲走上前，语气诚恳地说。
“你闭嘴！这里没你的事！”母亲厉声呵斥道，“我们家曦苒要考名牌大学，要去大城市，你配不上她，也别耽误她的前程！”
这句话像一把重锤，砸在陈楠洲的心上，让他瞬间僵住了。他看着温曦苒母亲厌恶的眼神，又看了看温曦苒为难的表情，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他知道，母亲说的是事实，他的家庭条件，确实给不了温曦苒想要的未来。
“妈，你太过分了！”温曦苒用力甩开母亲的手，“楠洲是个好人，他帮了我很多，你不能这么说他！”
“我是为了你好！”母亲气得脸色发白，“你现在不明白，等以后你就知道了，我绝对不会让你跟这种人来往的！”
说完，母亲强行拉着温曦苒就走，温曦苒挣扎着，回头看向陈楠洲，眼里满是愧疚和不舍。陈楠洲站在原地，看着她被母亲拉走的背影，心里充满了无奈和痛苦。他知道，温曦苒母亲的反对，只是他们之间众多阻碍中的一个，未来的路，还会更艰难。
温曦苒被母亲拉着回了家，一路上，母亲还在不停地斥责她，说她不懂事，说她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温曦苒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地流泪，心里想着陈楠洲孤单的身影，想着他眼里的痛苦和无奈，心里充满了愧疚。
回到家后，温曦苒被母亲锁在了房间里，不准她再出门，也不准她再和陈楠洲联系。她坐在书桌前，看着窗外的月光，心里充满了绝望。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服母亲，不知道该怎么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友谊和约定。
而陈楠洲独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夜色渐浓，晚风带着一丝凉意，吹得他心里格外难受。他想起温曦苒母亲厌恶的眼神，想起她说的“你配不上她”，心里充满了自卑和痛苦。他拿出手机，想给温曦苒发一条信息，告诉她不要难过，告诉她他会等她，可手指悬在屏幕上，却迟迟不敢按下发送键。
他怕自己的坚持，会真的耽误温曦苒的前程；他怕他们之间的约定，终究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那天晚上，温曦苒和陈楠洲都一夜未眠。他们的心里，都充满了矛盾和痛苦，不知道这份在盛夏里萌芽的感情和约定，能否经得起现实的考验。
而他们都不知道，命运的暴风雨已经在酝酿，更大的困难还在后面等着他们。温曦苒母亲的反对，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的日子里，还有更多的阻碍和挑战，在等着他们去面对。
但此刻，在停电的晚自习过后，在这个充满了流言和反对的夜晚，温曦苒和陈楠洲的心里，都没有放弃。他们都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只要坚持下去，只要不放弃彼此，只要还记得那个关于南京梧桐的约定，就一定能克服所有的困难，抵达幸福的彼岸。
温曦苒拿出错题本，看着上面陈楠洲画的明亮小太阳，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她拿起笔，在空白页上写下：“陈楠洲，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不会放弃我们的约定，我会等你，一起去南京。”
而陈楠洲回到家后，也拿出了那张早就买好的南京火车票，轻轻摩挲着上面的日期。他对着车票，在心里默念：“曦苒，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会努力，都会等你，一起去南京看梧桐。”
月光洒在他们各自的书桌前，温柔而明亮，仿佛在为他们祈祷，祈祷着他们能早日克服困难，实现那个美好的约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