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双生之谜

双生蛊心

“你终于发现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井口传来,带着久病未愈的沙哑,却比往日多了几分释然。砚之猛地抬头,只见唐惊澜站在月光下,身形被拉得修长。他抬手取下了脸上的金丝眼镜,露出左眼下那枚淡红色的朱砂痣——形状、位置,都与唐无锋尸身上那枚,分毫不差。

砚之浑身一僵,冰冷的井水顺着衣角滴落,在脚下积成一小滩水洼,寒意顺着脚踝往上爬,却远不及心口的震惊。他扶着井壁缓缓爬出井口,湿透的衣袍紧贴在身上,每走一步都带着沉重的凉意,声音因难以置信而颤抖:“你们……是双生子?”

唐惊澜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上前一步,将手中早已备好的干毛巾递给他。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砚之冰凉的手,他下意识地攥紧了几分,又很快松开,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是。”他轻轻点头,月光落在他眼底,映出复杂的情绪,“我与无锋,同胎而生,却自幼被断言命格相克,若同处一处,必招灾祸。”

他转身走向不远处的石凳,示意砚之坐下,自己则靠在一旁的树干上,咳嗽了几声才继续说道:“出生那年,族中长老以‘保唐家气运’为由,要将我们其中一人送走。母亲为了保住无锋——那时她还以为无锋是唯一能继承家业的孩子——便将我偷偷送出唐家,寄养在药王谷。对外,她只说生下了一个儿子,还捏造了我‘体弱多病’的身份,让我以‘次子唐惊澜’的名义,偶尔回唐家小住。”

砚之握着毛巾的手微微收紧,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细节:唐惊澜对唐无锋遗物的熟悉、他对唐门机关的了解、还有他看自己时,那种混杂着怀念与期待的眼神。原来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都源于这被隐藏了二十多年的秘密。

“可我们的心,从未分开过。”唐惊澜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丝悠远的怀念,“他在唐家练机关术,我就在药王谷研毒理;他入世闯荡江湖,我便在谷中收集各地情报,悄悄为他扫清障碍。我们靠着书信往来,分享彼此的生活,约定等他站稳脚跟,就向族中坦白一切,接我回唐家。”

他忽然顿住,抬手按住胸口,剧烈的咳嗽让他弯下了腰,指缝间渗出的血丝滴落在青石板上,像一朵骤然绽放的红梅。“直到他潜入五毒教,爱上了教主之女,还种下了情蛊。”他缓过气后,声音里多了几分苦涩,“情蛊双生,心魂相连,从那一刻起,他的世界里有了别人,我们之间那根无形的线,才算真正被割裂。”

“所以,你恨他?”砚之看着他苍白的脸,忍不住问道。他想起唐惊澜第一次在祠堂时,眼底深藏的复杂情绪,那时他以为是敌意,现在想来,或许是夹杂着嫉妒与失落的牵挂。

“不。”唐惊澜缓缓摇头,眼神变得坚定,“我从未恨过他。我恨的是唐家,是那些为了权力、为了所谓的‘气运’,硬生生拆散我们的人;是那些明明知道真相,却选择沉默的人。”他的目光扫过远处唐家大宅的方向,带着一丝冰冷的决绝,“无锋死后,我便发誓,一定要找出害死他的内鬼,拆穿这些人的虚伪面具,重建一个真正值得他守护的唐门。”

说完,他忽然上前一步,轻轻握住了砚之的手。他的掌心带着一丝药香,却异常温暖,与砚之冰凉的手形成鲜明对比。他将那只装有铜镜的机关盒递到砚之面前,眼神恳切:“打开它,用你的血。这机关盒的锁,需以‘共生之血’为引,只有你能打开。”

砚之看着唐惊澜眼中的期待,没有犹豫。他抬手咬破指尖,将温热的血滴在机关盒的锁扣上。血色渗入木纹的瞬间,盒子发出“咔嗒”一声轻响,原本碎裂的铜镜突然迸发出细碎的光芒,随后缓缓裂开,露出夹层中一张折叠整齐的密信。

砚之颤抖着展开密信,唐无锋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名单已交予惊澜,若你看到此信,说明他已因仇恨失控。切记,真正的叛徒,是母亲柳氏。她早已勾结苍天君,出卖唐门机密,害死我,只为让她的亲生儿子继承家主之位。”

“是柳氏?”砚之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他想起柳氏平日里对唐无锋的“疼爱”,想起她每次审问自己时的歇斯底里,原来那些都是伪装,她才是藏在暗处最毒的凶手。

“我知道。”唐惊澜的声音异常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他看着砚之震惊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她以为我不知道,其实从无锋死前给我递的那半块玉佩开始,我就怀疑她了。”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嘲讽,“她勾结苍天君,出卖唐门的机关图纸,还设计让无锋死在你的‘神机弩’下,就是想一石二鸟——既除掉无锋这个继承人,又能将罪名推给你这个‘外姓人’,好让我顺理成章地坐上家主之位。可她忘了,我从来不想当什么家主,我想要的,从来都只是我哥能好好活着。”

“那你为何还要隐忍这么久?为何不直接揭穿她?”砚之不解地问道。以唐惊澜的智慧,若早已知晓真相,绝不会任由柳氏如此嚣张。

唐惊澜没有回答,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砚之,眼中渐渐泛起水光。他抬手,轻轻拂去砚之脸颊上的水珠,动作温柔得像是在触碰稀世珍宝:“因为我哥临死前,在信里跟我说了一句话。”他的声音放得极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他说,‘惊澜怕冷,替我捂热他的心’。”

砚之的心猛地一颤,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他知道我这些年过得有多孤单,知道我因为命格的事,从来不敢真正亲近别人。”唐惊澜的指尖轻轻摩挲着砚之的脸颊,眼底的水光越来越亮,“他让我活下去,不是为了复仇,不是为了唐门的家业,而是为了……能有一个人懂我,能陪我一起,看看他曾经想带我看的江湖。”

那一刻,砚之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唐惊澜夜夜来柴房,从不是为了折磨他——那些刺入穴位的银针,看似带来疼痛,实则是在引导他体内的情蛊,一点点唤醒属于唐无锋的记忆;那些看似审问的提问,也从不是为了逼他认罪,而是在确认他是否还记得自己是谁,是否还记得他们之间的过往。

他不是在审问,更不是在利用,而是在等——等那个被情蛊共生的灵魂醒来,等那个能懂他、陪他的人,回到他身边。

砚之看着唐惊澜眼底的水光,看着他苍白脸上那枚与唐无锋一模一样的朱砂痣,忽然觉得眼眶发热。他抬手,轻轻握住了唐惊澜的手,将自己的温度传递过去:“我在。”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唐惊澜的身体猛地一震。他看着砚之眼中的坚定,看着那双既熟悉又陌生的眼睛,忽然低低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释然,带着委屈,还有一丝失而复得的喜悦。

月光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紧紧依偎在一起。远处唐家大宅的灯火依旧亮着,却再也照不进这处属于他们的角落。砚之知道,从这一刻起,这场由双生情蛊编织的局,终于有了真正的结局——不是复仇,不是权谋,而是两个孤独的灵魂,终于找到了彼此,再也不用怕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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