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互试探

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她和他，仿佛陷入了一场以性命和情感为筹码的疯狂赌局，每一次试探都走在悬崖边缘。

某天深夜，牢营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隐约有兵刃相交之声。沈清弦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是张子凡他们来了吗？他们真的中了圈套？

她紧张地贴在牢门边，倾听着外面的动静。打斗声并不激烈，很快就平息了下去。过了一会儿，牢门被打开，进来的却不是预想中的同伴，而是李存礼。

他依旧穿着那身染血的白袍，似乎刚从战场上下来，身上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夜风的寒意。他没有带随从，独自一人走进这狭小阴暗的牢房。

烛火摇曳，映照着他俊雅却冷硬的侧脸。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如同幽深的寒潭，让人看不透底。

“刚才有一小队人马试图潜入，”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像是冲着你来的。”

沈清弦心脏一紧，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迎上他的目光：“所以呢？李大人是来向我炫耀你的瓮中捉鳖之计成功了？”

李存礼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冷酷的弧度：“可惜，来的只是几个无关紧要的斥候，被你那位张子凡派来探路的弃子而已。”他俯身，靠近她，烛光在他眼中跳动，“看来，在他心里，你的分量，似乎也没有那么重。”

他的话语带着刻意的挑拨和残忍。沈清弦咬紧下唇，别开脸去：“不必白费心机挑拨离间。”

“是吗？”李存礼却不放过她，伸手，冰凉的指尖轻轻拂过她脸颊上之前被剑风划出的细微血痕，动作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那你呢，清弦？在你心里，是那些所谓的同袍和道义重要，还是……”

他的话语顿住，指尖停留在她的下颌，迫使她转过头来，直视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

“……还是，你那日留下的‘情义两难’更重要？”

他终于问出了口。问出了那个自雨夜别离后，或许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问题。那杯茶，那张字条，如同一根刺，深深扎在他的心里。

沈清弦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中那压抑的、几乎要破冰而出的汹涌情绪，理智与情感在脑中疯狂交战。

她明知这是试探，是陷阱。

可当他如此直白地问出这个问题，当她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他平静外表下的不平静，她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毫不犹豫地说出违心之言。

赌一把吧。

赌那微乎其微的可能，赌他心底深处，或许还残留着一丝对她、对过往的不忍。

她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蒙上了一层水汽，声音带着一丝脆弱的沙哑：“李存礼，如果……如果我求你，放过他们……你，会答应吗？”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示弱，近乎哀求。

李存礼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他凝视着她泛着水光的眼眸，那里面倒映着他自己复杂难辨的神情。

他箍在她下颌的手指，微微收紧，又缓缓松开。

牢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和两人交织的呼吸声。

良久，他才用一种极其缓慢、仿佛每个字都重若千钧的语调开口：

“你……这是在求我？”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混合着悸动与冰冷的东西。

沈清弦没有回答，只是倔强地看着他，用眼神重复着她的问题。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最终，李存礼猛地直起身，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那危险而暧昧的距离。

他脸上的所有情绪瞬间收敛，重新覆上了那层冰冷的甲胄。

“好好待着吧。”他转过身，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淡漠，“很快，你就会知道答案了。”

说完，他大步离开了牢房，沉重的牢门再次关上，落锁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沈清弦无力地滑坐在冰冷的草席上，心中一片茫然。

她赌了吗？赌赢了，还是赌输了？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在这场理智与情感的相互试探中，她和李存礼，都在一步步走向更深的深渊，每一次靠近，都伴随着更剧烈的煎熬与更致命的危险。

窗外，夜色浓重如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