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怀心思
春雨初歇,洛阳城内的青石板路泛着湿润的光泽。济世堂后院,沈清弦正将新采的草药一一晾晒,动作轻柔而专注。
空气中弥漫着白术与当归的清苦气息,混着雨后泥土的芬芳,反倒让这方小院显得格外宁静。
“公子,您的伤需要静养,不宜频繁走动。”内堂传来学徒的声音。
沈清弦手中动作未停,目光却微微一凝。
这已是本月第五次了——李存礼总能在恰好的时辰,带着恰到好处的理由出现在济世堂。
她转身步入内堂,见那人一袭月白长衫倚在门边,唇角噙着温雅笑意,身后两名通文馆侍卫静立如松。今日他带来的是一株品相极好的野山参,锦盒开启时,连见惯珍稀药材的沈清弦都不禁暗叹。
“前日得沈姑娘施针,旧伤已好了七八分。”李存礼声音温和,递上药箱的手修长有力,“这株参虽不值什么,权当聊表谢意。”
沈清弦不动声色地接过,指尖在触到参体时微微一滞。参须上沾着些许特别的红色泥土——这是城南紫云山特有的土质,而那里,正是清风阁上月新设的联络点。
“李公子客气了。”她垂眸整理药材,声音平静无波,“医者本分,当不起如此厚礼。”
李存礼轻笑一声,目光掠过药柜上密密麻麻的抽屉:“听闻沈姑娘师从药王孙思邈一脉,难怪对经脉损伤如此精通。不知师承哪位名医?”
来了。沈清弦心中冷笑,面上却依然温婉:“家师不过是乡野郎中,不敢辱没药王盛名。”她取出一套银针,“公子今日可要继续施针?”
两人各怀心思地完成诊疗。李存礼宽衣时,沈清弦注意到他肩胛处一道新添的刀伤,伤口处理得极为潦草,与通文馆一贯严谨的作风大相径庭。
“这伤……”她故意迟疑。
“前日追查几个不良人余孽,一时疏忽。”李存礼说得轻描淡写,目光却若有似无地观察着她的反应。
沈清弦执针的手稳如磐石。她知道这是试探——三日前清风阁确实在城西与通文馆有过交锋,但李存礼这道伤的位置,分明是故意卖出的破绽。
银针精准刺入穴位,两人都不再言语。窗外传来卖花女的叫卖声,混着药杵捣药的节奏,将这片刻宁静衬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假象。
待李存礼离去,沈清弦立即转入后堂密室。烛火摇曳中,她快速写下密信:“紫云山恐已暴露,速撤。”
信鸽刚振翅飞远,窗外忽然传来一阵特殊的鸟鸣——三长两短,是张子凡约定的紧急暗号。
是夜,城北废弃的染坊内,沈清弦借着月光见到了许久未见的故人。张子凡一袭青衫站在染池边,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忧色。
“李存礼已经掌握了清风阁部分成员名单。”他开门见山,从袖中取出一卷绢帛,“这是我们从通文馆截获的副本。”
沈清弦展开绢帛,心中骤然一紧。名单上七个名字,有三个确是她麾下精锐。
“他近日频频造访济世堂,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张子凡沉吟道,“此人表面温文尔雅,实则心思缜密,你要多加小心。”
“他是在试探。”沈清弦将绢帛凑近烛火,看着火苗吞噬那些墨迹,“今日带来的野山参,泥土来自紫云山。”
张子凡神色一凛:“看来撤离的决定是正确的。不过……”他欲言又止,“据我们观察,李存礼似乎对某些线索……有所保留。”
沈清弦想起那道可疑的伤口,心中微动。这确实不像通文馆十三太保之首的行事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