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盘
梁艾雪接过木盒时,指腹蹭到盒缝里的银线,凉意混着河腥气钻进指尖,和沈绣娘绣绷的气息如出一辙。货郎搓着手,声音发紧:“这罗盘是我从旧货摊收的,原主是个河工,五年前在秦淮河捞东西时溺亡,之后谁碰这罗盘,指针就只指河心,夜里还能听见罗盘转的‘嗡嗡’声,像有人在底下拽。”
她掀开盒盖,罗盘盘面刻着荷纹,指针是银制的,针尖沾着点河泥,正死死指着秦淮河心烟雨舫旧址方向。更奇的是,罗盘底座嵌着块小银片,上面刻着“引银”二字,和绣谱上的字迹隐隐相合。指尖刚碰到指针,罗盘突然剧烈转动,指针划出圈红痕,在盘面凝成“暗舱”二字。
“那河工是不是叫赵河生?”梁艾雪抬头,见货郎点头,又追问,“他溺亡前,是不是捞到过银质的东西?”
“旧货摊老板说,赵河生当时提着个银盒子,说‘找到苏夫的藏物’,没过几天就溺亡了,银盒子也不见了。”货郎从包里掏出张旧纸条,“这是从罗盘盒里掉出来的,上面写着‘银引魂,盘指路’。”
话音刚落,里屋铜盆“哐当”作响。梁艾雪快步进去,见盆里清水映出罗盘的影子,指针指向暗舱位置,水面浮起个银盒子的轮廓,盒上刻着荷纹,和罗盘的荷纹一致。她伸手去碰,影子突然散了,水面聚成赵河生的模糊人影,手里提着银盒子,正往河心暗舱游,身后有黑影追来,猛地将他按进水里。
“陈三,去官署查赵河生的溺亡记录,顺带问问有没有人见过他手里的银盒子。”梁艾雪转身吩咐,指尖还留着罗盘的凉意。货郎见状后退半步:“梁小姐,这罗盘是不是沾了邪?我这就把它丢了!”
“丢不得。”她将罗盘放回木盒,“这指针是‘引银针’,能找到苏夫藏的余银,赵河生是被人灭口的,银盒子还在暗舱里。”
刚说完,老船工扛着个旧木桨进来,桨上刻着荷纹,桨尖缠着根银线:“今早捞到的,这木桨看着像赵河生用的,上面的银线和罗盘盒里的一模一样。”
梁艾雪将木桨放在罗盘旁,罗盘指针突然稳定,指着河心暗舱方向。她立刻叫上老船工,撑船往烟雨舫旧址去,水下暗舱果然有个银盒子,锁芯刻着荷纹,用罗盘底座的银片一碰,“咔嗒”一声就开了。盒子里装着半袋银锭,还有张纸条,上面写着“余银藏,暗舱底,灭口者,苏夫余党”,字迹是赵河生的。
刚将银盒子捞上船,岸边突然传来脚步声,穿灰布衫的男人慌慌张张跑来,见银盒子脸色骤白——是苏夫当年的账房先生,官差追查时一直潜逃。陈三上前拦住,男人挣扎着喊:“是我推的赵河生!他找到余银要报官,我不杀他,银锭就会被发现!”
话没说完,罗盘突然转动,指针弹出银线,缠在男人手腕上,勒出红痕。赵河生的影子从水里飘出来,手里提着银盒子,对着男人晃了晃。男人瘫在地上,哆嗦着承认当年帮苏夫管账,知道余银藏处,撞见赵河生找到银盒子后将其灭口,却没敢取回银盒。
官差赶来将人带走,赵河生的影子拿起银盒子,对着梁艾雪鞠了躬,随后化作银光,融进罗盘。罗盘指针恢复正常,不再只指河心,荷纹上的红痕渐渐褪去。
将银锭和罗盘交给官署后,梁艾雪回到店里,樟木箱突然自动打开,里面的骨笛、银镯、荷砚等物围着苏氏怀表摆成圈,怀表指针转动,停在民国二十六年——正是现在,随后发出阵轻柔的笛声,像在告别。
梁艾雪将怀表收好,刚锁好樟木箱,门口风铃又响了,穿素衣的妇人抱着个旧铜镜站在门口:“梁小姐,这镜子总照出不该有的影子,您能帮着看看吗?”
她看向铜镜,镜面刻着荷纹,边缘沾着点银线,和罗盘的银线质地相同。梁艾雪伸手抚过镜面,指尖传来熟悉的凉意,轻声说:“进来吧,我帮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