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灰烬里的重逢
三年的时光像指间的细沙,悄无声息地溜走,却在每个人的生命里刻下了深浅不一的痕迹。
秋日的午后,阳光透过梧桐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谢临陆坐在木屋前的摇椅上,手里捧着一个乌木盒子,指腹反复摩挲着盒面上雕刻的缠枝莲纹。盒子里装着的,是他以为永远失去的人——温寒的“骨灰”。
这三年,他几乎每天都会对着盒子说话,从天文现象聊到庭院里新开的花,有时只是沉默地坐着,像守护一件稀世珍宝。木屋周围的玉兰树已经长得很高,每年春天都会开出满树洁白的花,香气能飘到很远的地方,那是温寒以前最喜欢的味道。
“今年的猎户座特别亮,”谢临陆轻声说,声音比三年前低沉了许多,带着岁月打磨后的温润,“你要是在,肯定又会说我迷信。”他笑了笑,眼角的细纹在阳光下清晰可见,“温屿那小子考上了医学院,说以后要当心外科医生,跟你小时候总偷偷看的医学书倒是对上了。”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谢临陆以为是送东西来的温屿,头也没回地说:“把药放下就行,顺便帮我看看玉兰树的叶子是不是又生虫了。”
脚步声停在了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一个熟悉得让他心脏骤停的声音响起,带着点调侃,又有点怀念:“谢临陆,你这记性还是这么差,我什么时候喜欢过玉兰树了?我喜欢的是梧桐。”
谢临陆手里的乌木盒子“啪”地掉在地上,锁扣崩开,里面装着的“骨灰”——其实是打磨成粉末的玉兰花瓣,撒了一地。他猛地回头,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远处站着的青年,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灰色的长发随意地束在脑后,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眼神清亮,正是他思念了三年、以为早已化作尘土的温寒。
“你……”谢临陆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眼眶瞬间红透,“你是人是鬼?”
温寒挑了挑眉,走过去弯腰捡起地上的乌木盒子,用手指捻起一点“骨灰”闻了闻,忍不住笑出声:“谢临陆,你用玉兰花瓣骗了自己三年?看来我的眼光确实不错,找了个这么念旧的人。”
谢临陆猛地站起来,因为动作太急,摇椅被带得往后翻倒。他几步冲到温寒面前,伸手想碰又不敢,指尖在离对方手臂几厘米的地方颤抖着:“真的是你?你没死?那三年前……”
“三年前我确实差点没挺过来,”温寒的笑容淡了些,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被温朔那老头关在地牢里,差点被他用禁术抽干灵力。后来逃出来时伤得太重,只能找地方闭关修复,连传个消息都做不到。”他顿了顿,看着谢临陆通红的眼睛,语气软了下来,“抱歉,让你担心了这么久。”
谢临陆再也忍不住,一把将他紧紧抱住,力道大得像要把人揉进骨血里。积压了三年的思念、恐惧、绝望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他埋在温寒的颈窝,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哭得像个孩子:“你这个混蛋……你这个混蛋!”
温寒被他勒得差点喘不过气,却没有推开,只是抬手轻轻拍着他的背,任由他的眼泪浸湿自己的衬衫。阳光落在两人身上,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仿佛要把这三年的冰冷都融化掉。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的画室里,月婉兮正坐在轮椅上,看着依晚铃给她的画上色。三年前那场意外后,她的腿落下了病根,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跑跳,但好在,依晚铃一直陪在她身边。
“这里的蓝色再深一点,”月婉兮指着画布上的天空说,“像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穿的那件牛仔外套的颜色。”
依晚铃握着画笔的手顿了顿,脸上泛起红晕:“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记得。”她低下头,认真地调和着颜料,“等这幅画卖了,我们就去南方过冬,听说那里的冬天也有花开。”
月婉兮笑了起来,眼角的弧度温柔动人:“好啊,不过到时候你得推着我逛遍所有的花园。”
“遵命,我的大小姐。”依晚铃对着她敬了个不伦不类的礼,逗得月婉兮直笑,画室里充满了温馨的气息。*** 医院的办公室里,陆驰正在整理苏棠的病历。三年前苏棠被救回来后,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直到半年前才醒过来。虽然还需要康复治疗,但能再次开口说话,已经是奇迹。
“今天感觉怎么样?”陆驰推开门走进病房,手里拿着一个苹果,“我给你削个苹果吧。”
苏棠坐在床上,正在看一本杂志,听到他的声音,抬起头笑了笑:“挺好的,医生说再过段时间,我就可以试着走路了。”她看着陆驰笨拙地削着苹果,果皮断断续续地掉下来,忍不住打趣道,“陆医生,你的削苹果技术还是这么差。”
“那你就多吃点,等你好了,亲自给我示范一下?”陆驰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放进盘子里递到她面前,眼神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苏棠叉起一块苹果放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阳光透过窗户照进病房,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温屿刚结束一台长达八小时的手术,累得直接瘫坐在手术室门口的椅子上。温寒“死”后的这三年,他仿佛一夕之间长大了,不再是那个需要哥哥保护的小孩,而是成为了能独当一面的医生。
手机响了起来,是个陌生的号码。他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听筒里传来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小屿,来木屋一趟,哥回来了。”
温屿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手里的手机差点掉在地上:“哥?!”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真的……回来了?”
“嗯,快过来吧,给你介绍个‘老朋友’。”温寒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温屿挂了电话,一路狂奔,心里的激动和喜悦几乎要满溢出来。他知道,那些灰暗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
***许静宜的画廊今天举办开业典礼,虽然她的右手还是不太方便,但她用左手画出的画,却别有一番韵味,受到了很多人的喜欢。林野穿着一身滑稽的小丑服,在画廊门口给小朋友们表演魔术,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静宜,你看我这魔术怎么样?”林野变了一束玫瑰花出来,递到许静宜面前,脸上的油彩也遮不住他灿烂的笑容。
许静宜接过花,闻了闻,笑着说:“很棒,不过下次能不能换个正常点的衣服?你这打扮,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画廊在搞马戏团表演呢。”
“这不是想给你的开业典礼增加点气氛嘛。”林野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只要你开心就好。”
许静宜看着他真诚的眼睛,心里暖暖的。虽然没能成为自己曾经梦想的画家,但现在的生活,似乎也不错。
***顾文泽靠在白卿诊所的门框上,看着白卿给自己的手包扎伤口——刚才在处理一个情绪激动的病人时,不小心被划伤了。
“下次小心点,”顾文泽的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心疼,“你这双手可是要救人的,不能受伤。”
白卿抬眸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怎么,顾总这是在关心我?”
“不然呢?”顾文泽走进来,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我不关心你关心谁。”
白卿的脸颊微微泛红,低下头继续处理伤口,不再说话,但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顾裕和禾云祥在郊外开了一家小酒馆,生意不算红火,但足够安稳。禾云祥在吧台后调着酒,顾裕则在旁边擦着杯子,偶尔抬头看看禾云祥的侧脸,眼神温柔。
“今天天气不错,晚上关门后去看星星吧?”顾裕说。
禾云祥抬头笑了笑:“好啊,记得带上望远镜。”
简单的对话,却透着细水长流的温馨。*** 木屋这边,谢临陆终于平复了情绪,却还是紧紧抓着温寒的手不放,好像一松手对方就会再次消失。
“你这三年,到底在哪里?”谢临陆的声音还有些沙哑。
“在一个很远的山谷里,”温寒挨着他坐下,把这三年的经历简单说了一遍,“那里有很纯净的灵力,适合疗伤。不过每天都只能对着山和树,快闷死了。”他看着谢临陆,眼神里带着点狡黠,“倒是你,抱着一盒花瓣哭了三年,传出去怕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谢临陆的脸瞬间红了,瞪了他一眼,却没有松开手:“要不是你突然消失,我怎么会……”
“是是是,我的错。”温寒笑着认错,反手握住他的手,“以后再也不离开了,好不好?”
谢临陆看着他眼里的认真,点了点头,眼眶又有些发热。
这时,温屿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看到温寒时,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哥!”
“哭什么,我这不是回来了嘛。”温寒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都长这么高了,成大男孩了。”
温屿扑进他怀里,哽咽着说不出话。
阳光穿过梧桐树叶,落在三人身上,乌木盒子安静地躺在地上,里面的玉兰花瓣被风吹起,像一群白色的蝴蝶,飞向远方。
三年的等待,三年的煎熬,在这一刻都化作了圆满。那些曾经的伤痛、绝望,都成了过去。虽然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只要身边有彼此,再难的路,也能一步步走下去。
木屋周围的玉兰树沙沙作响,像是在为这场迟来的重逢送上祝福。而远处的天空,蓝得像一块纯净的宝石,仿佛在预示着,所有的美好,都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