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雪融时的裂痕与暖意
雪停的清晨,贵族学院的银杏枝桠上挂着冰晶,阳光透过棱面折射出细碎的彩光。星灿抱着暖手宝,跟在江澜身后踩雪玩,棉靴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像在演奏一支轻快的曲子。
“江澜哥你看!我堆的雪人!”他指着花坛边那个歪歪扭扭的雪堆,上面插着两根树枝当胳膊,头顶还扣着顶红色的毛线帽——是他昨天偷偷从依雨墨衣柜里拿的。
江澜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的光里映着星灿冻得发红的鼻尖:“帽子哪来的?”
“呃……”星灿吐了吐舌头,“借、借用一下嘛。”话音刚落,就听到身后传来依雨墨的怒吼:“星灿!你居然偷我新买的帽子!”
星灿吓得躲到江澜身后,只露出双亮晶晶的眼睛。江澜无奈地摇摇头,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绕在星灿脖子上:“别闹了,去图书馆。”
依雨墨追过来,看到星灿脖子上的围巾,突然啧啧两声:“啧啧,澜哥你这是把星灿当祖宗供着啊?”他话音刚落,就被江澜一记眼刀扫得闭了嘴,悻悻地嘟囔,“不说就不说嘛……”
图书馆里暖融融的,月婉兮正坐在靠窗的位置做笔记,手边放着个粉色的保温杯。依晚铃拎着个纸袋鬼鬼祟祟地走过来,把袋子往桌上一放,转身就要跑,被月婉兮一把拉住。
“这是什么?”月婉兮打开袋子,里面是块包装精致的巧克力蛋糕,上面还插着个小兔子形状的蜡烛。
“昨天……是我生日。”依晚铃的声音细若蚊吟,耳尖红得快要滴血,“我妈寄来的,吃不完……”
月婉兮愣了一下,突然笑了:“生日快乐啊!那我就不客气啦。”她挖了一勺蛋糕递到依晚铃嘴边,“你也吃。”
依晚铃僵在原地,看着月婉兮带着笑意的眼睛,鬼使神差地张开了嘴。巧克力的甜腻在舌尖化开,混着窗外的雪光,让她突然觉得,这个冬天好像没那么讨厌了。
温寒坐在图书馆最角落的位置,面前摊着本《符咒大全》,视线却落在窗外。温屿就站在雪地里,铂金色的短发上积着层细雪,像撒了把糖霜。他手里拿着杯热奶茶,显然是在等他,左手手腕的黑色护腕被风吹得微微晃动,露出一小截泛着红的疤痕。
“真是阴魂不散。”温寒低声嗤笑,指尖划过书页上的“镇魂符”,朱砂的痕迹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红。他知道温屿在愧疚什么,也知道他最近总在偷偷跟着自己——上周他去后山找草药,温屿就躲在树后,看到他被蛇妖划伤手臂,居然冲出来替他挡了一下,结果自己被蛇毒咬了一口,差点没挺过来。
那时温屿躺在医务室,脸色苍白得像纸,却还抓着他的手说“别告诉你哥”,雾灰色的瞳孔里第一次有了别的情绪,不是恨,不是冷,是连他自己都没看懂的慌乱。
“无聊。”温寒合上书,起身时故意撞了下温屿放在桌角的书。《吸血鬼族史》掉在地上,夹在里面的符咒飘了出来,落在月婉兮脚边。
月婉兮捡起符咒,看到上面画着奇怪的纹路,好奇地问:“这是什么呀?看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温寒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伸手就要去抢,却被温屿先一步按住。他从月婉兮手里拿过符咒,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没什么,是……是游戏卡牌。”
月婉兮哦了一声,没再追问,低头继续吃蛋糕。依晚铃却多看了温寒两眼,总觉得这个学长身上有种说不出的阴森,像她小时候在古堡里见过的幽灵画像。
温寒看着温屿把符咒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贴身的口袋,突然觉得心口像被什么堵住了。这个本该恨之入骨的人,居然在替他掩饰身份——他是半妖,而温屿是吸血鬼,他们的家族世代为敌,本该是你死我活的存在。
“你到底想干什么?”走出图书馆时,温寒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冷得像冰,“别告诉我你爱上我了,那太可笑了。”
温屿的脸瞬间涨红,左手手腕的疤痕烫得他几乎握不住奶茶:“我……我只是不想你被发现。”他看着温寒雾灰色的瞳孔,突然鼓起勇气,“温寒,我们……”
“我们什么都不是。”温寒打断他,语气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暴戾,“你是吸血鬼,我是半妖,我们之间只有仇恨,你最好记清楚!”他转身就走,灰色的长发被风吹得凌乱,像一面破碎的旗帜。
温屿站在原地,手里的奶茶渐渐变凉。他看着温寒的背影消失在雪幕里,突然觉得眼眶发烫——他好像真的爱上这个浑身是刺的半妖了,在他对着流浪猫温柔眨眼时,在他被温时伤害却故作坚强时,在他挡在自己身前替他对付蛇妖时。可他知道,自己不配,像他这样双手沾满罪恶的人,只配待在黑暗里,远远看着那束不属于自己的光。
机车社的车库里,陆驰正蹲在地上装引擎,满手都是油污。苏棠抱着本《机械原理》站在旁边,时不时指出他装错的地方:“这里的轴承装反了,会影响转速的。”
陆驰嘿嘿笑了笑,连忙拆下来重新装:“还是你厉害。”他看着苏棠认真的侧脸,突然觉得那些冷冰冰的零件都变得可爱起来,“对了,下周六的比赛,我给你留了最好的位置。”
苏棠的耳尖悄悄红了,嘴上却不饶人:“我是去考察社团活动的,不是来看比赛的。”她的目光落在陆驰手背上的伤口上,那是上周装引擎时被划伤的,“伤口怎么还没好?”
“小伤,没事。”陆驰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却在苏棠转身去拿医药箱时,偷偷咧开了嘴。
植物社的温室里,林野正对着一盆新开花的含羞草傻笑:“你看你多勇敢,冬天都开花了!”他转头看到许静宜站在门口,眼睛一亮,“静宜!你来看我的含羞草吗?它的花是淡紫色的,超漂亮!”
许静宜站在门口,看着那盆在暖房里绽放的含羞草,突然觉得眼睛发酸。她已经快一个月没碰画笔了,昨天整理书桌时翻到以前的画稿,看到画里半妖少年站在阳光下的样子,居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它……真好看。”许静宜的声音有些沙哑,指尖微微颤抖。
“是吧!”林野得意地说,“温寒说含羞草很害羞,可我觉得它很勇敢,就算知道冬天开花很难,还是努力开了。”
许静宜的心猛地一颤。她看着那朵在寒风里绽放的淡紫色小花,突然转身跑出了温室,脚步快得像在追逐什么。
林野挠了挠头,对着含羞草嘟囔:“她怎么了?”
许静宜跑回宿舍,翻箱倒柜找出被锁在最深处的数位板。当指尖重新触到冰凉的板面时,她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眼泪突然掉了下来,砸在屏幕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她打开绘图软件,看着空白的画布,突然想起温寒脖颈上的锁链红痕,想起温时深夜在天台压抑的哭声,想起温屿手腕上那道狰狞的疤痕。这些带着血温的画面,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闪过,她握着数位笔的手渐渐稳定下来,在空白的画布上,落下了第一笔。
温家古堡的地下室里,温寒坐在冰冷的石床上,看着手腕上刚被划开的伤口。鲜血滴落在金属托盘里,发出清脆的声响,像在为谁倒计时。
温时站在门口,脸色苍白得像纸,暗紫色的瞳孔里布满血丝。他攥着拳头,指节泛白,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小寒,别这样……我可以不用的……”
“哥哥,听话。”温寒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诡异的温柔,他把盛满血液的托盘推过去,灰色的长发垂落在苍白的脸颊旁,“喝了它,父亲才不会罚你。”
温时看着托盘里鲜红的血液,喉结剧烈地滚动着。那血液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混合着黑蛇妖的妖气,像最致命的毒药,诱惑着他沉沦。他猛地别过头,撞开地下室的门冲了出去,留下温寒一个人坐在石床上,看着自己流血的手腕,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走廊里,温屿正贴着墙壁站着,冰蓝色的眼瞳在暗处泛着红光。他听到了地下室里的对话,听到了温寒压抑的呼吸声,左手手腕的疤痕像被火烧一样疼。那些被遗忘的记忆碎片突然涌上来:冰冷的石床、灰色长发凌乱地铺在床单上、还有温寒看着他时,那双雾灰色瞳孔里碎裂的光……
“啊——”他捂住头,跌跌撞撞地跑回自己的房间,反手锁上门,从抽屉里翻出抑制剂,颤抖着注射进手臂。冰冷的液体流进血管,却压不住心脏剧烈的跳动,他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害怕的不是被温寒认出,而是害怕记起自己对他做过的那些事。
雪渐渐停了,阳光透过云层照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星灿趴在江澜的书桌上,看着他认真解题的侧脸,突然觉得,就算永远解不出物理题也没关系,只要能这样待在他身边,就很好。
江澜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抬起头,黑眸里带着温柔的笑意:“看什么?”
星灿摇摇头,突然凑过去,在他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像羽毛拂过水面,带着温热的触感。
江澜愣住了,手里的笔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看着星灿红得像熟透的苹果的脸颊,突然伸手,将他揽进怀里,下巴抵在他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温柔:“笨蛋。”
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相拥的两人身上,像镀上了一层金边。图书馆里,月婉兮正给依晚铃讲题,偶尔抬头时,会看到对方偷偷红了的耳尖;机车车库里,陆驰看着苏棠认真研究引擎的侧脸,偷偷拿出手机又拍了张照;植物温室里,林野对着含羞草傻笑,完全没注意到窗外的暖阳。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许静宜看着屏幕上渐渐成型的画,突然笑了。画里的半妖少年站在阳光下,身后是燃烧的古堡,贵族兄长的身影在火光中消散,吸血鬼少年站在不远处,左手手腕的疤痕在阳光下泛着光,眼神里带着释然的温柔。
她点击保存,然后关掉了电脑。窗外的雪正在融化,露出下面生机勃勃的绿色,像一个崭新的开始。
月光穿过云层,照亮了每个人的脸庞,也照亮了那些藏在徽章下的、汹涌的心事。雪融时的裂痕正在慢慢愈合,暖意悄然蔓延,仿佛连时间都变得温柔起来。而这场交织着爱与痛的青春,终于在寒冬里,看到了一丝春天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