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窗扇与蛊毒
清晨的露水还凝在帮会小院的青瓦上，唐炮已经站在窗下，指尖扣着三枚透骨钉。他数着时辰——卯时三刻，再过一炷香，窗内那只“懒蛇”就得被帮主的狮吼功震醒，到时候少不了又是一场骂战。
果然，没等他数完，窗内传来“哐当”一声，像是瓷碗摔在了地上。紧接着，一道清亮又带刺的嗓音炸开来：“唐炮！你他妈又在窗外鬼鬼祟祟！信不信我放‘蚀骨蛊’啃你的脚底板？”
唐炮面无表情地收回手，退后半步避开飞溅的窗棂碎片。曲蛇蛇穿着件松垮的五毒教常服，领口歪着，露出一截锁骨，眼角还带着没睡醒的红。这人总是这样，睡眼惺忪的时候最像只炸毛的猫，爪子亮得吓人，却偏偏让人移不开眼。
“帮主让卯时集合。”唐炮的声音没什么起伏，目光却不自觉地扫过对方乱糟糟的发顶——昨天出任务时被树枝勾住的那缕呆毛，居然还翘着。
“知道了知道了！”曲蛇蛇不耐烦地挥手，“催命一样，你是属驴的？”他转身要关窗，动作却顿了顿，回头时眼神里多了点探究，“你盯着我干嘛？看上小爷的新蛊了？”
唐炮喉头动了动，没接话。他确实在看，看了快三年了。从三年前帮会初遇，这人踩着蛇形蛊从房梁上跳下来，正好落在他怀里开始，这份见不得光的心思就像藤蔓，悄无声息地缠上了心。
曲蛇蛇见他不说话，反而嗤笑一声：“装什么装？上次偷摸看我练蛊的不是你？唐门的人都这么变态？”他随手抓起桌上的一个小瓷瓶，作势要扔，“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喂蛇！”
唐炮终于移开视线，转身往正厅走。背后传来窗扇“砰”地关上的声音，力道大得像是要把窗框震散。他捏了捏掌心的透骨钉，冰凉的触感压不下心头那点莫名的躁动——今天的曲蛇蛇，好像比平时更躁。
帮会正厅里，帮主已经唾沫横飞地训话了。曲蛇蛇抱着胳膊靠在柱子上，时不时翻个白眼，脚边的小蛇吐着信子，显然没把帮主的话听进去。唐炮站在对面，目光越过人群，正好对上他翻到一半的白眼，那人愣了下，随即恶狠狠地瞪回来。
“……所以这次任务，就由唐炮和曲蛇蛇组队！”帮主一拍桌子，把唐炮的思绪拉回来，“城西黑市有批可疑的蛊虫交易，唐炮负责追踪，曲蛇蛇你懂蛊，去辨辨来路！”
“凭什么跟他一组？”曲蛇蛇立刻炸了，“他除了躲在暗处放冷箭还会干嘛？上次差点把我当成靶子！”
“总比某些人放蛊把自己人放倒强。”唐炮淡淡地回了句。上次任务，曲蛇蛇为了炫技放了群毒蛾，结果风向突变，全帮人被蛰得满脸包。
“你他妈找死！”曲蛇蛇手里的蛇蛊瞬间挺直了身子，嘶嘶作响。
“够了！”帮主吼了一声，“就这么定了！午时出发，谁敢误事，扣三个月月钱！”
曲蛇蛇愤愤地踹了脚柱子，转身就走。唐炮看着他的背影，心里那点躁动又冒了出来。他知道这次任务的风险——城西黑市鱼龙混杂，据说还有五毒教的叛徒在那里倒卖禁蛊。曲蛇蛇性子急，最容易冲动。
午时刚到，曲蛇蛇已经拎着他的蛊囊站在门口了。唐炮检查完暗器，走过去时，闻到他身上除了惯有的蛇腥气，还多了点奇异的甜香，像是某种花粉。
“闻什么闻？”曲蛇蛇警惕地后退一步，“想下毒？”
“没有。”唐炮摇摇头，“你的蛊囊没封好。”他指了指对方腰间鼓囊囊的袋子，有只小蜈蚣正探头探脑地往外爬。
曲蛇蛇脸一红，赶紧把蛊囊系紧：“要你管。”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帮会，一路无话。唐炮跟在后面，看着他走在前面的背影，忽然发现他今天的脚步有点虚，像是没力气。走到城郊的岔路口时，曲蛇蛇突然停下，捂着额头蹲了下去。
“怎么了？”唐炮快步上前，手刚伸出去，就被他挥开。
“滚开！”曲蛇蛇的声音发颤，脸色白得吓人，“小爷没事……就是有点晕。”他从怀里摸出个瓷瓶，倒出几粒药丸吞下，却没什么用，身体晃了晃，差点栽倒。
唐炮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入手一片滚烫。“你中蛊了？”他心头一紧，五毒弟子最懂蛊，能让他倒下的，绝对不是普通货色。
“没……”曲蛇蛇挣扎着要站起来，眼神却突然直了，直勾勾地盯着唐炮的脸，瞳孔里像是落了星子，亮得惊人。刚才的暴躁和警惕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唐炮从未见过的痴迷。
“你……”唐炮被他看得浑身发毛，正想推开他，却被对方一把抱住了胳膊。
曲蛇蛇的脸颊贴在他的小臂上，滚烫的温度透过衣料传过来。他仰着头，眼睛亮晶晶的，声音软得像棉花糖：“唐炮……你今天真好看。”
唐炮彻底僵住了。
这绝对不是装的。曲蛇蛇这人，能跟他好好说句话就算奇迹，更别说用这种语气夸他好看。他低头看着怀里眼神痴迷的人，忽然想起刚才闻到的那股甜香——那是“迷情蛊”的气味！据说中了这种蛊的人，会对第一眼看到的人产生疯狂的迷恋，时限十二个时辰。
而曲蛇蛇刚才晕过去前，唯一看到的人，就是他。
“曲蛇蛇？”唐炮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有些发紧。
对方立刻蹭了蹭他的胳膊，像只撒娇的猫：“嗯？我在呢。”
唐炮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又酸又胀。他知道这是蛊毒作祟，是假的，是偷来的幻觉。可看着曲蛇蛇这副全然依赖的样子，他心底那点深埋的贪念，忽然破土而出。
十二个时辰。
他看着怀里人亮晶晶的眼睛，鬼使神差地，没有推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