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人生如戏

城门下，难得一身华服的小枫手握一把弯刀挡在李承鄞的面前，“李承鄞，你说过不再踏入西洲半步！”

“大胆！”

他身后随行的将领立刻拔刀出鞘，李承鄞没理会双方剑拔弩张的境况，开门见山道:“郁见收了你的信来观礼至今未归，怎么？你没有成亲？”

“胡说八道，今日是我五哥迎娶大妃的好日子，我怎会编谎话骗他……”小枫话说至一半，突然反应过来，“你是说郁见来西洲了？”

李承鄞一摆手，澧朝的几个将领侍卫纷纷收了兵器，阿渡也随即令西洲人收了兵器退到一旁。

“在此地侯着”

李承鄞留下一句话，带着裴照随小枫直奔王宫而去。

郁见骑着马漫无目的地来到沙丘上，原来所有人都想起来了，而他只顾着救人阴差阳错的忘了现代的一切。所有人都把他当做那个枉死的青年，难怪小枫说要永远失去他了，早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全部想起来了吧。

“郁见！”

他红着眼试着抬眸，蓝衣女子飞快地扑进他怀里，“你没事就好，五哥没有为难你吧”

这具身体的主人也是个苦命的，小枫这样问，郁见不由得心疼起他来，“小枫，我从前叫什么名字？”

小枫听了他的话怔愣了半晌，眼泪悄然滚落，她张了张嘴片刻后才发出声音:“想起一切只会更痛苦，叫郁见很好，忘了就忘了吧”

小枫果然什么都知道，郁见静静地看着她，终于道出心底的困惑，“你是故意要把我留在澧朝的是吗？让我替你和亲的主意是你向李承鄞提出来的，送李承鄞腰带也是为了保护我”

就在方才，郁见突然想通了一切，他手无缚鸡之力有这样的身世过往留在西洲只会更惨，所以小枫设法将他留在李承鄞身边；将腰带送给他，是因为她知道李承鄞需要西洲帮助稳定西北边境，便会保护他。

“李承鄞喜欢你，我便让顾剑设法带你走以此让他看清自己的心，他果然就答应了我的条件。”

郁见不可置信地盯着她的脸，哑声道:“顾剑……难道不是李承鄞让他故意把我带到玉门关的吗？为了圆他出宫迎回太子妃的计策？”

小枫摇了摇头，“不，李承鄞就是来找你的，他肯为了你放了顾剑，我就知道我会赢。李承鄞联合顾剑利用我的感情灭了丹嗤，杀了我阿翁，我利用李承鄞的感情和顾剑对你我的愧疚换取你的平安和西洲的和平——这才算公平”

小枫说着狠话，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郁见，阿渡说顾剑活不长了，三年前我亲手刺了他一刀，要了他半条命，后来他为了救阿渡又没了半条命，师傅他快死了……”

郁见这才明白，说谎的原来不止他一个——对这具身体的原主人的遭遇冷眼旁观的小枫会为了他和李承鄞斗智斗勇；顾剑远走江湖是假，不忍离别才是真，那句保重竟成了最后的叮嘱；李承鄞狠心做了负心人却也终究败给了情，欺他骗他却也真心对他……他们几个这辈子究竟是谁欠了谁恐怕早已说不清了。

小枫从前喜欢抱着他的腰不肯松手，眼下触及腰腹却松开了双臂，“六哥，郁见，五哥让你变成了如今的模样，你恨他吗？”

郁见说不出口，西洲王是当时唯一护那个青年的人，甚至几次三番救他性命，却也是伤他毁他最深的人。

“我知道了”

小枫牵着他重新回到王宫，西洲王已经和大妃行过礼正式结为夫妻。李承鄞风尘仆仆地站在一片欢声笑语的人群前面，看见他，脸上立刻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撇下西洲王径自朝他走来，郁见将手指轻轻地搭在他的手心里。

郁见和李承鄞说自己忘记了过去，李承鄞说会陪他一起度过往后的每一天，临行前小枫给他比了一个大大的爱心。

郁见没有告诉李承鄞，他这具身体的壳子真的是小枫同父异母的哥哥，西洲王顺水推舟换回自己的亲妹妹，还卖给李承鄞一个大人情。

回澧朝的途中，郁见靠在李承鄞的肩上，心里不禁感慨一切恍若巨大的戏台，他们都只是戏中的角色，造物主就仿若那手握戏折子的看客，将他们的悲欢离合尽数收入眼底。

“在想什么？”

李承鄞他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目光有意无意地在他的腰腹上徘徊，“下次再敢擅自离开皇城，便罚你半年不准离开凤仪宫半步！”

郁见索性拉着他的手覆在尚且平坦的腹部上面，“几个月了？”

李承鄞一时张口结舌，“三……三个月”

郁见瞪了他一眼，“你又瞒着我，若是伤了孩子怎么办？”

李承鄞悻悻地揽着他，一时间思绪万千，瞒着的又岂止这一件事？

一年前，李承鄞想起西洲的过往，只是太晚了些，他已经无法挽回小枫，丹嗤灭亡、西洲动乱，横亘在他们之间的血海深仇早已化作万丈沟壑，不是情谊缱绻就能填平的，正是那个时候郁见一步步走进他的心里，像是曾经明媚灿烂的九公主。

郁见意外落水高烧不退，大夫发现他身体的异常之处，李承鄞特地派人前往西洲调查。从那个时候，新的棋局就已经开始了。

有些事从一开始便是安排好的，有些亏欠注定穷尽一生也无法偿还，而李承鄞的选择永远都是理性站上方，仅此而已。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