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烧
周日的天像是被墨汁泼透了,铅灰色的云层沉甸甸地压在城市上空,狂风卷着暴雨狠狠砸在玻璃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巨响,像是要把整栋楼都掀翻。室温骤降,即便裹着厚厚的棉被,季悦澜还是被冻得缩了缩脖子,意识在混沌中慢慢回笼。
他一觉睡到正午,窗外的天阴沉得像是傍晚,雨声灌满了整个房间,连带着空气里都飘着湿冷的寒气。季悦澜挣扎着睁开眼,脑袋昏沉得像是灌了铅,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浑身的骨头缝都透着酸胀感。他下意识地往窗边瞥去,瞬间倒吸一口凉气——昨晚睡前开着通风的落地窗,此刻竟然还大敞着,雨水顺着窗沿淌进来,在地板上积了一小滩水渍,冷风裹着雨丝直往房间里灌。
“靠……”他低骂了一声,撑着身体坐起来,刚一动弹,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眼前发黑,差点栽倒回床上。季悦澜咬着牙,扶着床头慢慢挪到地上,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双腿发软,浑身的肌肉都在叫嚣着酸痛。他裹紧了身上的睡衣,拖着沉重的步伐挪到窗边,伸手去拉窗帘时,指尖冰凉得像是触到了冰块,连带着胸腔里都泛起一阵寒意。
费力地关上窗户、扣好锁扣,季悦澜靠在冰冷的玻璃上喘着气,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砸在睡衣领口,带来一阵刺骨的凉。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滚烫的触感让他心头一沉——这热度,绝对不对劲。他跌跌撞撞地摸到床头柜上的体温计,甩了甩就夹在腋下,闭眼靠在床头等待,意识又开始变得模糊,耳边的雨声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棉花,遥远又嘈杂。
五分钟后,他艰难地拿出体温计,眯着眼睛看清上面的数字时,瞳孔微微一缩——39.8℃。距离40℃只有一步之遥,难怪浑身难受得像是被拆了重组。季悦澜皱了皱眉,原本阳光开朗的脸上此刻没了往日的鲜活,只剩下病态的苍白,唯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带着点白切黑的狡黠——早知道昨晚就不该图通风开着窗,这下遭罪了。
他摸索着拿起手机,屏幕的光刺得他眼睛生疼,手指在通讯录里划了半天,脑子昏沉得辨不清名字,只凭着模糊的印象点开一个熟悉的头像,飞快地敲下一行字:“鸢苑,我发烧了,39度多,家里没药,能不能帮我送点过来?”发送成功后,他随手把手机扔在枕边,裹紧棉被蜷缩起来,浑身的燥热和骨子里的寒意交替侵袭,让他忍不住发起抖来。
他不知道的是,那条求救信息并没有发给好朋友林鸢苑,而是错发给了备注为“夏星缘”的联系人。
另一边,夏星缘正坐在书桌前处理文件,窗外的暴雨让他原本就冷淡的脸色更添了几分寒意。手机“叮咚”响了一声,他瞥了一眼,看到发信人是季悦澜时,眼底的冰封瞬间裂开一道缝隙,指尖划过屏幕点开消息,看到“发烧39度多”几个字时,脸色骤然沉了下来。
傲慢的性子让他下意识地想嘲讽一句“自作自受”,可心底翻涌的担忧却压过了所有毒舌的念头。他猛地站起身,抓起外套和车钥匙就往外冲,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发梢,他却毫不在意,发动车子,油门踩到底,朝着季悦澜家的方向疾驰而去。雨太大,视线模糊,车轮碾过积水的路面,溅起一人多高的水花,他紧握着方向盘,眉头紧锁,高冷的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焦急。
车子停在季悦澜家楼下,夏星缘冒雨冲进楼道,站在门前,他抬手想敲门,又怕惊扰到生病的人。犹豫了一瞬,他拿出手机,找到林鸢苑的联系方式,指尖飞快地打字,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季悦澜家的备用钥匙在哪?他发烧了,我现在在他家门口。”
林鸢苑很快回复:“在门左侧的花盆底下,你怎么知道他发烧了?”
夏星缘没心思回复,挂了电话,蹲下身,果然在门左侧角落的花盆底下摸到了一把冰凉的钥匙。他站起身,指尖摩挲着钥匙,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占有欲——原来,林鸢苑也知道这里有备用钥匙,不是,她凭什么可以知道?
钥匙插进锁孔,轻轻转动,“咔哒”一声,门开了。客厅里没开灯,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湿冷的气息。夏星缘脱下湿漉漉的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轻手轻脚地朝着卧室走去。
卧室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带着细微的喘息。夏星缘推开门,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看到季悦澜蜷缩在被子里,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额头上布满了冷汗,眉头紧紧皱着,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季悦澜。”他轻声喊了一句,声音比平时柔和了许多,却依旧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傲慢。
季悦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站在床边的夏星缘时,愣了一下,脑子昏沉得没反应过来:“夏……夏星缘?你怎么来了?”
“不然呢?等你烧傻了再让人抬去医院?”夏星缘毒舌地开口,语气却带着关切,他伸手摸了摸季悦澜的额头,滚烫的触感让他眉头皱得更紧,“自己开窗受凉,蠢死了。”
季悦澜想反驳,可喉咙干涩得发疼,只能虚弱地瞪了他一眼。夏星缘没理会他的眼神,从随身带来的袋子里拿出体温计,掀开他的被子一角,把体温计夹在他腋下,动作算不上温柔,却带着小心翼翼的克制:“安分点,测完体温再说。”
等待的间隙,夏星缘打量着这间卧室,熟悉的布局,带着季悦澜身上独有的阳光气息,让他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他走到窗边,检查了一下窗户,确认锁好后,又调了调空调的温度,让房间里慢慢暖和起来。
五分钟后,他拿出体温计,39.7℃,比之前只降了一点点。“还好没烧到40℃。”他低声说了一句,从袋子里拿出退烧药和温水,坐在床边,把季悦澜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语气依旧高冷:“起来吃药,别逼我灌你。”
季悦澜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温暖,原本躁动的情绪莫名安定下来。他张嘴,乖乖地吞下药片,喝了几口温水,喉咙的干涩感缓解了不少。夏星缘把他轻轻放回床上,掖好被子,又拿了一条毛巾,擦拭着他额头上的冷汗。
“你……不用管我,我自己能行。”季悦澜低声说,阳光的性子让他不习惯麻烦别人,尤其是性格傲慢又毒舌的夏星缘。
“闭嘴,安分睡觉。”夏星缘冷声打断他,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要是烧退不下去,有你好受的。”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目光落在季悦澜的脸上,高冷的眼神里藏着一丝温柔,占有欲在心底悄悄蔓延——他的人,只能由他来照顾。
季悦澜没再说话,药效慢慢发作,困意席卷而来,他闭上眼睛,很快就沉沉睡去。窗外的暴雨依旧没有停歇,房间里却渐渐变得温暖起来。夏星缘就那样坐着,一动不动地守在床边,偶尔伸手摸一摸他的额头,感受着体温的变化,直到后半夜,季悦澜的体温终于降了下来,呼吸也变得平稳。
夏星缘站起身,动作轻柔地帮他盖好被子,眼底闪过一丝不舍,随即又被傲慢的冷漠取代。他走到门口,目光落在玄关处的备用钥匙上,犹豫了一瞬,弯腰拿起钥匙,揣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这样,他就能随时出现在季悦澜身边了。
他轻轻带上门,脚步悄无声息地离开。窗外的暴雨渐渐变小,天依旧阴沉,可季悦澜的房间里,却残留着淡淡的药味和一丝属于夏星缘的清冷气息,温暖而安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