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_轩文：来听听这首LOVESONG()

午后的篮球场像一块被炙烤的铁板，蒸腾着少年们过剩的荷尔蒙与飞扬的尘土。刘耀文抱着几本刚从图书馆借来的书，打算穿过球场边缘的小路，赶在放学前去舞蹈室抓紧练习一会儿。晚霞将天空染成了暖橙色，却无法完全驱散他心底那片来自家庭的、挥之不去的阴霾。唯有在想到舞蹈，想到那个沉默的少年时，才能感到一丝真正的暖意。

然而，麻烦总是不请自来。

就在他低头快步行走时，一个熟悉而令人厌恶的声音，像一块粘腻的口香糖，黏上了他。

赵强：“哟，这不是咱们的‘护花使者’吗？这么着急，是去给你的‘哑巴好朋友’送温暖啊？”

刘耀文的脚步猛地顿住，血液似乎瞬间冲上了头顶。是赵强。他带着两个跟班，刚打完球，浑身汗涔涔的，正不怀好意地堵在路前方，脸上挂着那种混合着轻蔑与挑衅的、令人作呕的笑容。

刘耀文：“赵强，你让开。”他的声音低沉，努力压抑着胸腔里翻涌的怒火。他不想惹事，尤其是在经历了上次图书馆的冲突之后，他更清楚冲动带来的后果。

赵强：“让开？”他嗤笑一声，上前一步，几乎要贴到刘耀文面前，汗味扑面而来，“这条路是你家开的？我们站这儿碍着你了？”他身后的跟班发出附和的笑声。

赵强：“还是说，”他故意拉长了语调，目光扫过刘耀文抱在怀里的书，语气变得更加下流，“急着去跳舞啊？扭得那么sao，给谁看呢？是不是也跳给你那个……”

刘耀文：“你闭嘴！”他猛地抬起头，眼眶因为愤怒而泛红。他可以忍受别人嘲笑他，但将那种肮脏的臆测牵扯到他所珍视的舞蹈上，还有他所珍视的人身上，如同一根导火索，瞬间引燃了他压抑已久的所有委屈、愤怒和不甘。家庭的暴力，外界的嘲讽，连日来的精神压力，在这一刻汇聚成一股危险的洪流，冲垮了他名为“理智”的堤坝。

赵强：“怎么？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他见刘耀文反应激烈，更加得意，伸手就去推搡刘耀文的肩膀，“想动手啊？来啊！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装什么好学生！”

那一推，力道不轻。刘耀文踉跄了一下，怀里的书散落一地。书本落地的声音，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扇掉了他最后一丝克制。

刘耀文：“赵强！”他几乎是嘶吼出声，所有的隐忍在这一刻土崩瓦解。他猛地攥紧了拳头，骨节发出清脆的响声，手臂上的肌肉紧绷，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挥出去！把眼前这张令人作呕的脸砸烂！就像他无数次在梦中，对那个施暴的父亲做的那样！

就在他手臂肌肉绷紧，即将不管不顾地挥出那一拳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只微凉的手，从侧面伸了过来，精准地、却并不用力地，覆在了他紧握的拳头上。

那触感，带着一种熟悉的、清冽的气息，像一道突如其来的冰泉，瞬间浇熄了刘耀文即将爆发的火山。

刘耀文浑身剧震，狂暴的动作僵在半空。他难以置信地、僵硬地转过头。

宋亚轩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侧。他依旧是那副安静的样子，额角甚至带着细微的、因为快步赶来而渗出的汗意。他的目光没有看向挑衅的赵强，甚至没有去看地上散落的书，只是专注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牢牢地锁在刘耀文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上。

他的眼神里，没有责备，没有惊恐，只有一种深沉的、仿佛能看穿一切躁动的安定。那股安定像一张无形的网，轻轻兜住了刘耀文即将失控的灵魂。

宋亚轩的手就那样覆在刘耀文的拳头上，没有松开，也没有更多的动作，只是静静地传递着一股稳定人心的力量。然后，在刘耀文依旧混乱的目光注视下，他用另一只手，从容地从自己随身携带的速写本侧袋里，抽出了一张折叠好的纸条。

他似乎总是准备着这些纸条，像是随时准备应对这个无法用声音沟通的世界。

宋亚轩：他将纸条塞进刘耀文那只被他按住、尚且紧握的拳头里。他的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强制，仿佛在说：“先看看这个。”

刘耀文的手指，在宋亚轩微凉的掌心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些许力道。他怔怔地低下头，摊开手掌，那张小小的的纸条，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带着宋亚轩的体温。

刘耀文：他颤抖着手指，将纸条展开。

上面，只有三个字，是用黑色的签字笔写的，笔迹干净利落，甚至带着一丝与他此刻平静神情不符的、微妙的急促：

宋亚轩：“别打架。”

在这三个字的旁边，还画了一个极其简单的简笔表情：一个圆圈，代表脸，里面是两道向下撇的弧线，代表紧皱的眉头，还有一个紧紧抿成一条线的、代表不赞同的嘴巴。

一个生气的表情。

那么简单，甚至有些幼稚。可在此刻刘耀文的眼中，却比任何严厉的呵斥都更具冲击力。

他不是在请求，不是在劝告。他是在用这种方式，表达着他的不赞同，他的……担忧。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羞愧、委屈和后怕的情绪，猛地冲上了刘耀文的鼻腔和眼眶。沸腾的血液瞬间冷却，紧攥的拳头彻底松开，无力地垂落在身侧。是啊，打架？他刚才竟然想用暴力来解决问题？和他最憎恨的父亲，和他最厌恶的赵强，用同一种方式？

他差点，就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而宋亚轩，这个活在寂静世界里、本应远离一切喧嚣纷争的少年，却敏锐地洞察到了他即将失控的边缘，并用他最独特的方式，将他从悬崖边拉了回来。

旁边的赵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沉默介入弄懵了。他看着宋亚轩，看着这个“哑巴”只是按了下刘耀文的手，递了张纸条，就让刚才还像头暴怒小兽般的刘耀文瞬间偃旗息鼓，他觉得既莫名其妙又有些无趣。他想再嘲讽几句，但在宋亚轩那平静无波、却又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扫过他时，他竟然感到了一丝莫名的压力，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最终，他只是悻悻地“切”了一声，带着跟班，骂骂咧咧地走了。

冲突，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消弭于无形。

周围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刘耀文站在原地，低着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不敢去看宋亚轩。羞愧感几乎要将他淹没。

宋亚轩却没有再多做停留，他默默地蹲下身，开始帮刘耀文捡起散落一地的书籍，一本一本，仔细地拂去上面的灰尘，然后叠放整齐，重新塞回刘耀文的怀里。

做完这一切，他抬起头，再次看了刘耀文一眼。那眼神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沉静，只是在那沉静之下，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类似于“放心了”的柔和。然后，他什么也没表示，只是像来时一样安静地，转身离开了，背影很快消失在渐浓的暮色中。

刘耀文抱着那叠被宋亚轩仔细整理好的书，呆呆地站在原地，手心里还紧紧攥着那张写着“别打架”和生气表情的纸条。纸条的边缘已经被他手心的汗微微浸湿。

宋亚轩的“别打架”，不仅仅是对他刚才冲动行为的阻止。

那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劝诫——暴力不能解决问题，只会制造更多的问题，只会伤害自己，也辜负了那些真正关心你的人。

而他画下的那个生气的表情，也并非真正的愤怒，而是一种……带着焦急的关心。他在用他的方式告诉刘耀文：我不希望你受伤，不希望你惹上麻烦，不希望你……变成你不该成为的样子。

这份认知，像一股温热的暖流，缓缓注入刘耀文冰冷而混乱的心田。比任何言语的安慰都更让他感到慰藉，也比任何严厉的斥责都更让他感到愧疚和反省。

他没有立刻去舞蹈室，而是抱着书，慢慢地走到旁边一棵大树下的石凳上坐下。他再次展开那张已经被捏得有些发皱的纸条，看着那三个字和那个简笔画，看了很久很久。

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落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