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极美”
(我的掌心聚起水来,这个动作我见到过许多次,要么是少时躲在檐下,想抓了雨留下;要么是儿时泼起景点潭水,想看水的样子,听其砸落的哗啦声响是什么——只是现在我并不为什么,过于迟缓的麻木让我听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到什么,我知道这已经是我人生的一大劫难,我否认医生说我病,盖因他们只讨论我的生死应该钉在生上,而不讨论其他,然于我而言畏死避死也只是为死而活,我和那群怕死的人又有什么好聊的?难道又要给他们叭叭啦啦一大堆让他们以为我脑子残疾的言论吗?……我已经不想再虐待我的舌头和声带三小时了。)
我看着我走出了服装店,站立在单车旁,手扶着车把四下环顾,沉思了许久也未动身——一定是我迷路了,不,不对,我好像本来就是迷着路过来的。
我又该去哪儿?
“要不…去想象派的政府部门看看?”
我骑上车子,继续向前去,又在途经一间大超市停下——超市的灯光还是亮的,里头的音乐没有因为人们的消失而打住——我走了进去。
没错,我是来打劫的,不用质疑,再说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必须得打劫去!必须滴!
我的愉悦带着我的步子跳跃,也不认识是哪个的空车子,就跳了上去趴在那推车上,两脚一蹬,影子飞掠过两旁的货架——只是玩耍一下,绝没有沉迷。(哦,这话我自个儿都不信。)
【嘿!停下!那边的胖子停下!】
一道尖锐的喊叫猛然地从我身后炸开,把我吓一大跳,我惊恐地回头张望,却看不见一点人影。
【我在这儿!在这儿!胖子你眼睛是不是瞎!这都看不见!】
我顺着声音向上望去,哟呵!一件被穿在扁平女模上会说话的L码“童装”?
“你真没礼貌,先不说一百斤到底是不是胖子,就算我是一个胖子,你也不能随意地喊一个陌生人胖子,这已经是侮辱的范畴了,我需要你立刻对我道歉!否则我会找把剪刀狠狠地削你一顿!”
我走了过去,站在那件衣服面前,拿起布料一角,大有一撕的气势。
【你知道我是什么衣服吗?我可是你撕不起的明星!是用伟大的“想象”创造出来的!只要穿上我,再恶心肥胖的身材都能变成最令人瞩目的身材!我可是最受民众追捧的衣服!你一个死胖子有眼无珠,怎么可能发现得了我的伟大?应该是你向我道歉才对!道歉!道歉!】
它叫嚷着索要道歉,可我却看见我不知为何笑了起来,肩膀笑得上下哆嗦,笑声愈来愈大,愈来愈大——太可怜了,不止是为这件衣服感到可怜,更为在想象派政府的统治下热爱穿着“想象”的人民可怜,我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为了蔽体而买这样的衣服,但是穿这样衣服的人,实在都太可怜了,可怜到令我一个外来人都感到好笑,十分地好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更可笑的,是我没那个资格替他们的自主选择可怜。
【你笑什么!你笑什么!你应该付钱买下我,你应该为即将穿上我而感到光荣,为即将得到我而感到骄傲!只有那时你才能绽放笑颜,只有那时你才具备时尚的代名词!买下我,穿上我,才是你现在最应该做的!不要再浪费时间考虑了!只有穿上我,你才能被承认美丽!只有得到我,你才能真正地欢欣!你的笑声中应该有伟大的我来参与!所以你现在不可以笑!不能笑!不准笑!】
它仍在那喋喋不休地教育我,完全没有一点意识到已经不会有人来购买它了,作为一件被潮流标注为女装的童装,它已在这文明湮灭的时刻早早过时了,而我,既不会成为它的停驻者,也不会成为它的购买者,我想,这对它已然是足够打击,我也恰不想去为了人的观念而欺负一件过气的衣服,仅此而已。
(此处,致我的母亲,她的一生都在追着美,可那是一个空壳子,年轻时我曾无数次想拉住她,总想着,不过现在嘛~随她去好了,这是她的生命态度,是属于她的半生,我仍爱她,爱可不是逼迫。)
【回来!回来!回……】
我从一旁的货架上拆出一副耳机戴上,屏蔽了它的声音——啊,这下可安静了,没有声音后这个世界还不是没有变化嘛。
我在超市吃饱喝足后便离开了,走时将口袋里唯一的几十块现金放在了最显眼的货架上——我也不太明白付钱的行为还剩有什么意义,不过我还是这么干了,就当是一个文明的仪式感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