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罪14
第十四章：伪装之下
夜色中的沿海小城仿佛被蒙上了一层薄纱，湿润的海风裹挟着咸腥气息，穿过狭窄的街巷。根据情报，“姜媛媛”和赵刚就住在靠近码头的一栋老旧居民楼里。
顾城的车悄无声息地停在巷口阴影处，他透过车窗，锐利的目光扫过那栋楼唯一亮着灯的窗户。沈青辞坐在副驾驶，已经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便装，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沈逸则在后座，膝上摊开着平板，上面是那栋居民楼的简易结构图和“姜媛媛”——或者说“M”——近期的活动规律分析。
“赵刚今天下午去了城西的棋牌室，按照习惯，会在晚上十一点左右醉醺醺地回家。”沈逸的声音压得很低，在安静的车厢里格外清晰，“‘姜媛媛’今天接女儿放学后去了菜市场，买了条鱼，看起来……很正常。”
正常得有些诡异。一个手上沾满鲜血、被黑白两道追捕了七年的前顶级杀手，此刻正像一个最普通的家庭主妇一样，在充斥着鱼腥味的市场里讨价还价，回家给“丈夫”和“女儿”做饭。
“家暴记录显示，赵刚每次醉酒后，暴力倾向会尤其严重。”顾城的声音冷硬，“‘M’选择在这个时候接触黑市的‘清道夫’，意图很明显了。她不想再忍了。”
“我们不能让她动手。”沈青辞语气坚决，“一旦她手上再沾血，性质就完全变了。我们必须在她实施计划前控制住她，也要确保那个小女孩的安全。”
行动方案在极短的时间内被制定出来。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也为了尽可能降低对小女孩的冲击，他们决定不在室内实施抓捕。最佳时机，是在赵刚回家前后，在楼道或者室外僻静处，趁“M”注意力可能集中在赵刚身上时，由沈青辞和顾城配合，进行快速、精准的制服和控制。沈逸负责在车内监控外围，并通过通讯设备提供实时信息支持，同时，一旦情况有变，负责接应和保护可能受到惊吓的小女孩。
时间一分一秒地逼近十一点。
居民楼下的路灯年久失修，光线昏黄，在地上投下扭曲的阴影。海风似乎也变得急躁起来，吹动着垃圾桶旁的塑料袋，发出窸窣的声响。
十点五十分，一个穿着廉价西装、步履蹒跚的肥胖身影出现在了巷口，是赵刚。他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手里还拎着个半空的酒瓶，摇摇晃晃地朝着单元门走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四楼那扇亮着灯的窗户后，窗帘微微动了一下，一个纤细的身影一闪而过。
“目标出现。‘M’有动静。”沈逸的声音通过微型耳麦传来，带着一丝紧绷。
顾城和沈青辞如同蛰伏的猎豹，瞬间进入了状态。顾城悄无声息地推开车门，隐入楼侧的阴影中。沈青辞则从另一侧下车，借着停放的车辆和杂物的掩护，向单元门靠近。
赵刚毫无所觉，骂骂咧咧地掏出钥匙，对着锁孔捅了好几下才把门打开。他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
就在他踏上通往四楼的楼梯时，一个身影从楼上缓缓走下。是“姜媛媛”。她穿着普通的家居服，手里拎着一袋垃圾，看起来像是要下楼倒垃圾。她的头微微低着，灯光在她脸上投下晦暗的阴影。
沈青辞的心提了起来。他能感觉到，在那看似平静的表面下，有一股冰冷的杀意在无声地凝聚。她的步伐很稳，但垂在身侧的那只没有拎垃圾的手，指关节微微绷紧。
赵刚看到她，醉醺醺的脸上露出惯常的、令人厌恶的狞笑：“臭娘们，这么晚死哪儿去？老子还没回家你就想溜？”
“姜媛媛”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往下走，在与赵刚擦肩而过的瞬间，她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就是现在！
隐藏在楼梯转角阴影处的顾城如同闪电般扑出，目标是“姜媛媛”那只可能藏有武器的手！而几乎在顾城动的同时，下方的沈青辞也猛地发力，如同猎豹般窜上楼梯，直取赵刚，意图将其与控制“M”的区域隔开，避免其成为人质或受到波及。
然而，“M”的反应快得超乎想象！
在顾城的手即将触碰到她手腕的刹那，她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猛地一旋，手中的垃圾袋如同出膛的炮弹般砸向顾城的面门，里面根本不是软烂的垃圾，而是坚硬的、类似砖块的物体！同时，她的另一只手如同毒蛇般从腰间掠过，一道冰冷的寒芒直刺顾城肋下！
那不是普通家庭主妇会有的速度和狠辣！
顾城虽惊不乱，侧身避过垃圾袋，手臂格挡，险险架住了那致命的一刺，金属碰撞发出刺耳的刮擦声。他心中骇然，这女人的身手，比他预想的还要强悍！
另一边，沈青辞已经干脆利落地一个擒拿将醉醺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的赵刚按倒在地，用手铐将其铐在楼梯扶手上，防止他添乱。他转身正要支援顾城，却看到“M”在与顾城交手一招后，并不恋战，身形向后急退，目光锐利地扫过下方正在快速接近的沈青辞，以及远处隐约可见的、沈逸所在车辆的方向。
她知道自己暴露了，而且被包围了。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惊慌，只有一种计划被打断的冰冷恼怒，以及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她猛地转身，不再试图下楼，而是向着楼上——她“家”的方向——冲去！
“她要回去找孩子！”沈青辞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那个小女孩，可能是她唯一在乎的，也可能是她此刻唯一能想到的“筹码”！
“拦住她！”顾城低吼一声，和沈青辞一前一后疾追而上。
“M”的速度极快，她对这里的地形无比熟悉，几步就冲到了四楼家门口。她没有钥匙，而是直接抬脚，狠狠踹向门锁旁边一个看似不起眼的位置！
“砰！”一声闷响，那看似结实的门板竟然被她踹得裂开一道缝隙！她用手一掰，露出了里面一个隐蔽的电子密码锁——这根本不是一个普通民居的防盗门！
然而，就在她手指即将按上密码的瞬间，一个怯生生的、带着睡意的童音从门内传来：
“妈妈？是你吗？外面好吵……”
“M”按向密码锁的手指，猛地僵在了半空中。她脸上那冰冷的杀气和决绝，如同潮水般褪去，瞬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痛苦、挣扎和一丝温柔的神情所取代。
就是这刹那的迟疑！
紧随其后的沈青辞没有错过这个机会，他猛地前扑，不再是擒拿，而是用一个带着控制技巧的冲撞，将“M”狠狠地撞离了门口，两人一起滚倒在楼道的地面上。顾城立刻上前，用膝盖顶住她的后腰，利落地给她戴上了手铐。
“M”没有剧烈挣扎，她只是偏过头，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扇门，嘴唇翕动，无声地说了句什么。看口型，似乎是——“别怕”。
门内，小女孩的声音带着哭腔：“妈妈？妈妈你怎么了？”
沈青辞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用尽可能温和的语气对着门内说道：“小朋友，别害怕，我们是警察。你妈妈……有点事情要和我们回去协助调查，你乖乖在家，等下会有警察阿姨来陪你，好吗？”
门内安静了片刻，然后传来低低的、压抑的啜泣声。
被铐住的“M”闭上了眼睛，身体微微颤抖，不再有任何动作。
顾城和沈青辞将她从地上拉起来。直到此刻，他们才真正近距离地看清了这个追捕了七年的女人。她的脸上确实能看出一些姜媛媛照片上的轮廓，但细节处经过了精妙的调整，更重要的是，那双眼睛里沉淀的东西，绝不是一个普通被拐妇女所能拥有的。冰冷，死寂，却又在深处，燃烧着一小簇为特定的人而存在的、扭曲的火焰。
沈逸此时也快步跑了上来，他看到被制服的“M”，又听到门内隐约的哭声，眼神复杂。他蹲下身，捡起了刚才“M”掉落在门口的一样东西——那是一张小小的、有些磨损的幼儿园画作，上面用稚嫩的笔触画着三个手拉手的小人，旁边写着“爸爸、妈妈、和我”。
画的右下角，那个代表“妈妈”的小人，被用红色的蜡笔，小心翼翼地涂上了一个小小的、歪歪扭扭的爱心。
沈逸看着那张画，又看了看面无表情、但眼神始终没有离开那扇门的“M”，沉默地将画折好，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回到分局，审讯室的灯光冰冷而刺眼。
“M”——或者说，顶着“姜媛媛”身份的女人——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手铐反射着金属的寒光。她恢复了那种死水般的平静，对所有关于她真实身份、关于雷一斐案的提问，一概以沉默回应。
直到沈青辞将那张从现场带回来的、皱巴巴的幼儿园画作，轻轻推到她面前的桌子上。
她的目光，在接触到那张画的瞬间，剧烈地颤动了一下。一直紧闭的嘴唇，微微张开，发出一个极其沙哑、几乎不像人声的音节：
“妞妞……”
“姜媛媛的女儿，叫妞妞，对吗？”沈青辞的声音很平静，没有逼迫，只是陈述。
女人抬起头，第一次真正地、直视着沈青辞和坐在他旁边的沈逸、顾城。她的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冰冷杀意，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一种深可见骨的苍凉。
“她……什么都不知道。”女人的声音干涩，“她只记得，我是她妈妈。”
“那你呢？”沈逸开口，他的目光锐利，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你记得你是谁吗？记得七年前，那个雨夜，你对着一位警察扣下扳机的那一刻吗？”
女人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她避开了沈逸的目光，重新低下头，看着桌上那张画，久久不语。
审讯室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但这一次，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那层坚硬的、包裹着真相的外壳，已经出现了裂痕。而撬开这裂痕的，不是刑讯逼供，不是高超的审讯技巧，而是那张薄薄的、画着三个小人和一颗爱心的儿童画。
猎手终于将猎物带回了牢笼，但猎物的内心，依旧是一片未被完全探明的、充满了矛盾与悲剧的迷雾。而揭开这最后的迷雾，需要的是耐心，以及……对人心中最柔软处那一点点微光的触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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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M落网，但真相依旧扑朔迷离。她对雷一斐案的沉默背后隐藏着什么？她对妞妞非同寻常的感情从何而来？下一章，将深入M的内心世界，揭开七年前雨夜的真相，以及一个杀手如何与一个被拐女孩产生如此深刻的羁绊。敬请期待最终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