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罪9（已修）
第九章：沉淀、端倪与未解的结
出租车载着被强行“扣押”的沈逸，汇入城市的车流。初时的愤怒与不甘如同沸腾的开水，在沈逸胸腔里翻滚。他用力扯了扯依旧纹丝不动的车门锁，最终只能颓然靠回椅背，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紧抿的唇线透出一股挫败的戾气。
驾驶座上的老师傅透过后视镜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却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打开了车载收音机，舒缓的轻音乐流淌出来，与车厢内凝滞的气氛格格不入。
随着车辆平稳前行，窗外的霓虹灯影如同流动的星河，沈逸激荡的心绪也渐渐被迫冷却下来。头脑一旦脱离被沈青辞骤然逃离所激起的情绪风暴，理智便开始回笼。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唇角牵起一抹苦涩到极致的弧度。
（是啊……沈逸，你在发什么疯？） 他在心底无声地质问自己。（当初率先退缩、用冷漠将人推开的是你，七年来不闻不问、音讯全无的是你。如今，你又有什么资格，凭什么身份，去干涉他的自由？去质问他晚上约了谁？）
这认知像是一把淬了冰的钝刀，缓慢而深刻地切割着他的心脏。他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背负着这份愧疚生活，可当真正面对沈青辞那疏离冷漠的眼神、听到那划清界限的话语时，那份被他强行压抑的情感，才狰狞地展现出它从未消散、反而愈发浓烈的真实面貌。
他本以为，七年的时光足以将那份年少时炽热的感情冲刷得淡薄，甚至遗忘。他试图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冷静、专业、温文尔雅的画像师，用工作和距离来麻痹自己。可直到在分局电梯门口，猝不及防地再次对上那双眼睛的那一刻，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那颗自以为早已沉寂如死水的心，原来从未停止过为那个人跳动。每一次搏动，都带着震耳欲聋的回响，清晰地在告诉他：沈青辞，从未离开过他的心底。
那份被他亲手尘封、试图掩埋的情感，非但没有随时间腐朽，反而像一坛被深埋地下的陈年老酒，在无人知晓的黑暗里，发酵得愈发醇厚、烈性十足。如今坛口被强行掀开，那汹涌而出的，是足以焚尽一切理智的炽热火焰。
那情感如同被困已久的野兽，在他体内疯狂咆哮，冲撞着名为“理性”的牢笼。理智拉扯着他，提醒着他过去的亏欠，让他不敢、也不配再向那人袒露半分心迹。可当他看到沈青辞对着旁人（哪怕是早已结婚的姜彤）露出那温和的、毫无阴霾的笑容时，心底翻涌的嫉妒便如同荒野上的蔓草，疯狂滋长，几乎要挣脱所有束缚。
那是他爱到了骨子里，融入了血脉中的人。相隔天涯时，尚能靠着回忆和悔恨勉强维系表面的平静；如今人已近在咫尺，呼吸可闻，触手可及，你要他如何甘心放手？如何能眼睁睁看着可能属于别人？
内心的不甘和一种近乎毁灭的占有欲在疯狂叫嚣。只要一想到，沈青辞可能会开启新的恋情，会在另一个人的怀里温声软语，会对另一个人展露他未曾见过的笑颜……他就觉得五脏六腑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的痛苦中，夹杂着一种想要摧毁一切、将那人牢牢锁在自己身边的黑暗冲动。
他不是没有挣扎过。重逢之初，他也曾试图保持距离，用同事的身份相处。可所有的克制和伪装，都在沈青辞哪怕一丝一毫可能离开他视线的苗头前，土崩瓦解。他沈逸修身养性这么多年，披着这幅温文尔雅、沉稳可靠的外皮，几乎连自己都要骗过去了。可他心底比谁都清楚，骨子里，他依旧是当年那个桀骜不驯、认定目标就绝不松口的狼。既然放不下，既然无法忍受失去的可能，那么……
沈逸缓缓抬起头，望向窗外某一处虚空，眼底最后一丝犹豫和挣扎被一种冰冷的坚定所取代。那是一种破釜沉舟、不顾一切的决绝。
（看来，不能再慢悠悠地等待了。） 他眸色深沉，如同不见底的寒潭。（必须加快脚步，找到那个关键的女人，解开雷叔案子的死结。青辞，你只能是我的。无论用什么方法，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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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已然回到自己公寓的沈青辞，也并不平静。
他甩掉鞋子，将自己陷进柔软的沙发里，脑海里却如同煮沸的开水，翻涌不停。通过这些时日的近距离接触，沈逸那些看似沉稳克制下的真实反应——医院里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出租车里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灼热目光，以及被推开后那瞬间流露出的、混杂着受伤与执拗的眼神——无一不在告诉他：沈逸骨子里，还是当年那个他。
那个骄傲、偏执、认定一件事就一头撞到底，对他有着超乎寻常占有欲的沈逸。他只不过是用了七年的时间，给自己套上了一层名为“成熟稳重”的壳子，将自己伪装了起来。
沈青辞原本看他似乎转了性子，变得隐忍克制，才想着或许可以主动出击，打破僵局。可如今看来，内核丝毫未变。既然如此，他反而没必要太过急切了。因为他太了解沈逸了，只要那人自己想通了，下定了决心，那么前面就算是刀山火海，也没什么能真正阻拦住他的脚步。
他现在反而应该开始担心自己。沈逸那家伙，平日里看着人模人样，一旦触及到他认定的“所有物”，疯起来那是真的不管不顾，毫无底线可言。到时候，自己这番“欲擒故纵”，会不会玩脱了，最终翻车被他吃干抹净，连骨头都不剩？
沈青辞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随即又像是想开了般，自嘲地笑了笑。（算了，想那么多干什么。生前哪管身后事，浪得几日是几日。） 既然躲不开，那就面对。至少现在，主导权似乎还在自己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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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倒是出乎沈青辞意料地平静舒心。
他迅速融入了北江分局刑侦支队的生活，日常出警、排查线索、与蒋峰李晗等人插科打诨，凭借着过硬的专业能力和爽朗又不失细腻的性格，很快与大家打成了一片。闲暇时，他也没有放弃对雷一斐旧案的暗中追查，只是线索寥寥，进展缓慢。
而沈逸，果然如他所料，并没有再像那天一样进行过激的纠缠。他像是真的接受了“温水煮青蛙”的策略，将所有的企图心都掩藏在日常细致入微的照顾里。一杯适时递上的温水，一份顺手带回来的合口味的早餐，在沈青辞熬夜看卷宗时默默放在桌上的眼药水……这些细碎的小事，无声无息地渗透进沈青辞的生活。
沈青辞对此心知肚明，甚至在心里对这种手段嗤之以鼻。（老套。） 但他也明白，这是沈逸在用自己的方式弥补和靠近，而他们之间最大的症结——雷一斐的案子以及沈逸的心结——尚未解开，他乐得享受这份便利，同时也带着一丝看好戏的心态，想看看沈逸这壶“温水”能煮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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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静的日子被案件的突破打破。随着调查的深入，所有线索竟然诡异地指向了一个之前曾被排除的嫌疑人——才华横溢、事业蒸蒸日上的青年建筑师，蒋歌。
这个结果让众人都颇感意外。一个在业界已有名气，前途光明的女性，为何会与梁毅之死扯上关系，甚至不惜自毁前程？这背后的动机令人费解。
直到顾城带队，抽丝剥茧，最终将真相残酷地摊开在众人面前。职场中对女性根深蒂固的歧视、才华被容貌掩盖的不甘、为争取机会而被迫走上整容乃至最终失控的悲剧……一桩桩，一件件，听得人心头发沉。
当沈逸将自己根据蒋歌整容前照片绘制的、那张带着方下颌和宽鼻梁的、充满原生自信的肖像递到蒋歌面前时，这个一直表现得冷静甚至有些麻木的女人，瞬间崩溃了。
她戴着镣铐的手指，颤抖着，极其轻柔地抚摸着画纸上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庞，仿佛在触摸一个早已逝去的旧梦。泪水决堤而出，压抑已久的哭声终于无法抑制地宣泄出来。
“我曾经以为……只要拥有了现在这张脸，它就可以帮我实现所有我想要的成功……”她的声音哽咽，带着无尽的悔恨与苍凉，“但我现在……更怀念以前的自己。曾经的我脸很方，鼻子也很宽，小的时候我特别自卑……但我一直相信，只要我足够努力，足够优秀，我就可以用我的才华……征服世界。”
听着蒋歌那充满绝望和追悔的低泣，看着她在那幅画像前彻底释放被压抑的真实自我，沈青辞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他曾见过太多人间悲剧，原以为自己早已麻木，可此刻，那种深切的悲哀和无力感，依旧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上心头，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猛地转过身，不愿再看那令人心碎的一幕，沉默地推开询问室的门，大步走了出去，只留给众人一道挺拔却难掩孤寂落寞的背影。
他知道自己这样的性子其实并不完全适合刑警这个岗位。共情能力太强不是问题，问题在于，他太容易因此而情绪激动，他害怕自己再待下去，会因愤怒于这不公的世道、怜悯于蒋歌的遭遇，而做出什么不合规矩的冲动之举。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沈逸看着蒋歌手中那幅画像，沉默片刻，又取出另一张画纸。上面画的，是穿着得体职业装、眼神自信坚定、在建筑图纸前挥斥方遒的蒋歌，那是她本该拥有的、凭借才华闪耀的未来。
沈逸将这幅画也轻轻推到她面前，声音低沉而平静：“你的才华，从来都是真的。可惜，你用错了方式去证明它。”
蒋歌看着第二幅画，哭声渐歇，只是肩膀依旧微微颤抖，仿佛在这两幅画中，看到了自己人生截然不同的两条岔路，一条已然毁灭，一条……本可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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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蒋歌案尘埃落定，但留下的思考远未停止。沈青辞因共情而产生的内心波动，沈逸那看似温和实则步步为营的“温水煮蛙”，以及始终悬而未决的雷一斐案……所有的线索与情感，都在悄然汇聚。欲知后事如何，敬请期待下一章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