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逻指令与上届保安

拖拽重物的声音消失后，监控室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墙上的挂钟指针缓慢移动，每一次跳动都像是在倒数。林默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可神经却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稍有风吹草动就会瞬间弹起。

两点五十分。

他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用刺痛驱散睡意。还有十分钟，就是规则四规定的巡逻时间。凌晨三点整，必须对17层进行巡逻，携带红色手电筒，且灯光必须始终开启。

这个要求本身就透着诡异——为什么要在这个时间巡逻？为什么必须开着红光？林默盯着墙角那把和自己手里一模一样的红色手电筒，金属外壳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像是某种仪式道具。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膝盖在地上磕出的淤青隐隐作痛，提醒着他刚才的惊魂一刻。通风口的格栅已经恢复原状，但林默总觉得那后面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冷飕飕的视线贴在背上，甩都甩不掉。

他走到监控台前，调出17层所有区域的画面。六个屏幕同时亮起，走廊、楼梯口、卫生间……每个角落都清晰地呈现在眼前。画面里空无一人，只有应急灯的光晕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影子，安静得像是坟墓。

“滴——”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亮起，又是未知号码的短信：「巡逻即将开始，请确认携带红色手电筒。注意，本次巡逻需检查走廊尽头的消防栓，确保其处于关闭状态。」

林默的眉头瞬间皱紧。

规则四里只说巡逻时要远离1704房间，没提过要检查消防栓。这条新指令是怎么回事？是补充规则，还是……某个“东西”在故意误导他？

他想起之前那颗凭空出现的弹珠，想起门外变幻的声音，心脏不由得沉了下去。这栋大厦里的“规则”似乎一直在变动，就像一张会呼吸的网，随时可能收紧，将他困死在里面。

挂钟的时针稳稳指向三点。

“当——”

沉闷的钟声在监控室里回荡，像是从墙壁深处传来。几乎在同时，监控屏幕上所有画面突然闪烁了一下，然后集体切换到了走廊的实时画面——画面里，走廊尽头的消防栓箱门正缓缓打开，露出里面漆黑的洞口，像是一张张开的嘴。

林默握紧手电筒，按下开关。刺眼的红光刺破黑暗，照亮了身前的路。他深吸一口气，拧开监控室的门锁。

“咔哒。”

门轴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像是在打破某种平衡。林默跨出门槛的瞬间，身后的监控室灯光突然熄灭，只剩下六个屏幕的微光从门缝里透出来，在地面上投下扭曲的光斑。

他没有回头。规则里没说巡逻时不能回头，但他不敢赌。

走廊里弥漫着和监控室一样的焦糊味，只是更浓了些。应急灯的光线忽明忽暗，墙壁上的安全标语在红光下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像是浸透了血。林默举着手电筒，光柱扫过每一个角落，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动了什么。

按照规则，巡逻路线应该是从监控室出发，沿着走廊走到尽头的卫生间，再原路返回。可那条新短信提到了消防栓，而消防栓恰好在走廊中段，靠近1704房间的位置。

林默的脚步顿在原地。

去，还是不去？

如果忽略短信，万一消防栓真的有问题，算不算违反规则？可如果去了，万一那是个陷阱……他想起规则四的警告：无论1704房间传来何种声音，都要立刻远离，不要回头。

就在他犹豫的瞬间，走廊尽头突然传来“滴答”声。

像是水滴落在地面的声音，规律而清晰，从卫生间的方向传来。林默的心一紧，光柱猛地扫过去——卫生间的门虚掩着，里面漆黑一片，那“滴答”声正是从门缝里传出来的。

他咬了咬牙，决定先按规则走完既定路线。不管消防栓有什么猫腻，至少先确保卫生间这边没问题。

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虚浮而沉重。离卫生间越近，“滴答”声就越清晰，林默甚至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铁锈味，混杂在焦糊味里，格外刺鼻。

他走到卫生间门口，用手电筒的光柱推开虚掩的门。

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个掉漆的洗手池和一个紧闭的隔间。“滴答”声是从洗手池里传来的，水龙头坏了，正往下滴着浑浊的水，在池底积成一小滩深色的液体，像是稀释的血。

林默松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眼角的余光却瞥见隔间的门把手上挂着什么东西。

是一条红色的连衣裙。

布料湿漉漉的，还在往下滴水，裙摆拖在地上，晕开一片深色的水渍。林默的心脏骤然停跳——规则七提到的穿红色连衣裙的女人，她的衣服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现在才凌晨三点，离五点还有两个小时！

他猛地后退一步，手电筒的光柱死死盯着那条连衣裙。布料在气流中微微晃动，像是有人穿着它站在里面，只是看不见身形。

“滴答。”

又一滴水落在洗手池里，声音在寂静的卫生间里格外刺耳。

林默突然想起规则七的后半句：若发现穿红色连衣裙的女人，立即关闭对应区域的监控，且不要看通风口。可这里不是监控画面，是现实。规则没说遇到她的衣服该怎么办。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转身就往走廊中段走。不管消防栓是不是陷阱，他现在必须离开这个卫生间——这里太危险了。

路过1704房间时，林默的脚步放得更轻了。门紧闭着，和监控画面里一样，只是门牌上的“1704”四个数字不知何时变得模糊不清，像是被人用指甲反复刮过。

他不敢多看，加快脚步走到消防栓旁。

箱门果然开着，里面没有水管和水带，只有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深不见底，像是通往某个未知的空间。洞口里传来微弱的“嗡嗡”声，像是无数只虫子在振翅。

林默的手电筒光柱扫过洞口，隐约看到洞壁上沾着什么东西——是指甲，人的指甲，长短不一，嵌在水泥缝里，有些还带着血丝。

他胃里一阵翻涌，刚想关上箱门，洞口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吸声，像是有人在里面喘气。

林默的头皮瞬间炸开，猛地后退，后背撞到了墙壁。他举起手电筒，光柱死死守住洞口，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冲破喉咙。

呼吸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洞里往外爬。

“救……救命……”

一个微弱的声音从洞口里传来，带着痛苦的呻吟，是个男人的声音，“帮我……拉我一把……”

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个声音……有点熟悉。

他想起了监控室里那张黑色背景的工作证，想起了照片里那个灰白色眼球的男人。难道是上一任保安？他还活着？

“我被困住了……快……”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弱，带着濒死的绝望，“火……火要烧过来了……”

火？林默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五年前那场火灾的新闻。17层，七具无法辨认的尸体，死因是窒息……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往前伸了伸，想要抓住那个声音的主人。如果能救上人，或许能知道这栋大厦的秘密，知道那些规则背后的真相……

就在他的指尖快要碰到洞口边缘时，手电筒的红光突然闪烁了一下。

光柱扫过洞口深处，林默看到了一双眼睛。

不是人的眼睛，而是一双布满褶皱的、浑浊的眼睛，像某种水生动物的眼球，正死死地盯着他。而那双眼睛的上方，是一张被烧焦的脸，皮肤卷曲着，露出森白的牙齿，正对着他微笑。

“嘻嘻……”

孩童的笑声突然从1704房间传来，尖锐而刺耳。

林默猛地回过神，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转身就往监控室跑。他甚至不敢回头看消防栓的洞口，也不敢看1704房间的方向，只知道拼命往前跑，红色的光柱在走廊里划出凌乱的轨迹。

身后的呼吸声和笑声交织在一起，越来越近，像是有什么东西正追着他跑。他能感觉到一股灼热的气息喷在后背，带着浓烈的焦糊味，仿佛真的有火焰在身后燃烧。

“砰！”

他猛地撞开监控室的门，连滚带爬地冲进去，反手锁上门。

“咔哒！”

锁芯落下的瞬间，门外传来一声沉重的撞击，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在了门板上。紧接着，是指甲刮擦门板的声音，“沙沙沙”的，和凌晨两点时一模一样。

林默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大口喘着气，手电筒滚落在脚边，红光在天花板上晃动，照出他惨白的脸。

墙上的挂钟指向三点十分。

巡逻结束了。

可他知道，自己刚才差点就死在了消防栓的洞口前。那个男人的声音，那双诡异的眼睛，还有1704房间里的笑声……这一切都在告诉他，这栋大厦里的“东西”，不仅知道规则，还会利用规则设下陷阱。

他捡起手电筒，光柱扫过监控屏幕。六个屏幕又恢复了漆黑，只有右上角的屏幕亮着，画面里是走廊的消防栓箱——箱门紧闭，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林默的心脏沉到了谷底。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尖还残留着触碰洞口边缘时的冰凉触感。那不是幻觉。

口袋里的工作证突然变得滚烫，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燃烧。林默慌忙掏出来，只见照片的背景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从边缘向中心蔓延，而照片里的自己，嘴角正一点点向上弯起，露出和消防栓洞口里那张脸一样的微笑。

规则八：若照片背景变成黑色，立即用碎纸机销毁工作证。

林默的目光猛地扫向办公桌角落——那里根本没有碎纸机。

他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规则里提到了碎纸机，可监控室里根本没有这个东西。

是规则错了？还是……碎纸机被藏起来了？或者，上一任保安就是因为找不到碎纸机，才变成了那张黑色背景工作证上的样子？

门外的刮擦声还在继续，工作证的温度越来越高，烫得他几乎握不住。林默死死盯着那张逐渐变黑的照片，第一次对“活下去”这个念头产生了动摇。

这栋大厦，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任何人活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