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教堂与错位的礼服

泥土的腥气还残留在鼻尖时，江砚突然被一阵刺目的红光惊醒。

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身下的红毯像凝固的血，蜿蜒着伸向远处的圣坛。哥特式教堂的穹顶高得惊人，彩色玻璃窗透进的光被染成诡异的绯红，映得墙壁上垂落的红绸如同无数条悬垂的舌头，在穿堂风里轻轻晃动。

“这是……哪里？”江砚撑着地面坐起身，手掌触到的布料光滑笔挺——低头一看，自己竟穿着一身黑色伴郎礼服，领口别着朵暗红的玫瑰，花瓣边缘泛着金属般的冷光。

不远处的圣坛传来布料摩擦的轻响。江砚抬头望去，心脏骤然缩紧。

谢承泽站在圣坛中央，穿着一身白色的新郎礼服，胸前的襟花与江砚的玫瑰同款。他的头发被梳理得整齐，侧脸在红光中显得异常柔和，却带着一种陌生的僵硬，像是被无形的线操控着。

“谢承泽！”江砚站起身，礼服的裤脚有些拖沓，他踉跄了几步才稳住身形，“你怎么会在这里？这是……”

话没说完，他的目光就被圣坛旁的婚纱吸引了。

那是一件纯白的婚纱，裙摆铺展在红毯上，上面却用暗红的线绣满了密密麻麻的代码，与异度地铁铁轨上的二进制符号如出一辙。婚纱的头纱垂落，遮住了“新娘”的脸，只能隐约看到轮廓——那不是人类的轮廓，而是一个关节僵硬的玩偶，脖颈处露出金属的连接轴，转动时发出细微的“咔哒”声。

“新郎，该交换戒指了。”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来自圣坛后的神父。

江砚这才注意到神父的存在。那也是个玩偶，穿着黑色的教袍，脸上戴着银色的面具，面具上刻着倒三角的印记，与他们锁骨处的烫痕一模一样。它的手臂是两根金属杆，正捧着一个天鹅绒戒指盒，盒盖打开着，里面却空无一物。

谢承泽没有动，像是没听到神父的话。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江砚身上，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挣扎，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听不见的。”婚纱里的新娘玩偶突然抬起头，头纱滑落，露出一张苍白的瓷脸。它的眼睛是两颗黑色的纽扣，却在这时缓缓转动，直勾勾地盯着江砚，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第73次轮回，你还是选他。”

第73次轮回？

江砚的心脏猛地一跳。他想起在时间枢纽的镜面碎片里，确实有过第73次轮回的片段——那一次，谢承泽为了保护他，被黑色丝线缠住，意识差点被吞噬。可这玩偶怎么会知道？

“你是谁？”江砚的手悄悄摸向腰间，那里本该有备用的匕首，此刻却空空如也，只有礼服口袋里装着一块冰凉的东西——是半张照片，他从异度地铁出口捡到的那半张，上面的少年谢承泽正对着镜头笑。

新娘玩偶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手臂。它的手指是细长的金属针，突然指向谢承泽的脖颈。江砚顺着它的指向看去，只见谢承泽礼服的领口处，不知何时缠上了一缕婚纱的丝线，丝线正像活物般蠕动，悄无声息地收紧。

一股强烈的预感猛地撞入脑海——

他看到谢承泽被无数根婚纱丝线缠绕，像被蜘蛛网困住的蝴蝶，丝线勒进他的脖颈，勒得他脸色青紫，眼睛里满是痛苦，却始终看着江砚的方向，嘴唇无声地说着什么。最终，他的身体软软倒下，被婚纱彻底包裹，化作一个新的玩偶，站在圣坛旁，面无表情。

“不——！”江砚嘶吼着冲向圣坛，他不能让预感成真！

谢承泽似乎被他的喊声惊醒，眼神里的挣扎更剧烈了。他猛地抬手，想要扯掉脖颈上的丝线，却像被无形的墙挡住，手臂停在半空，无法动弹。

“没用的。”新娘玩偶的声音带着刺耳的机械音，“这是规则。新郎必须与新娘绑定，任何试图破坏的人，都会被教堂吞噬。”它的目光扫过江砚口袋里露出的照片边角，纽扣眼睛突然闪烁了一下，“除非……你愿意代替他。”

江砚的脚步顿住了。代替他？代替谢承泽成为这个诡异婚礼的新郎？

他看向谢承泽脖颈上越收越紧的丝线，又看向婚纱上那些蠕动的代码。那些二进制符号在红光中明明灭灭，像是在传递某种信息。江砚的怀表突然在口袋里发烫，不是实体的怀表，而是一种意识层面的灼痛——那是时间契约在预警。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死死盯着婚纱的暗纹。那些代码排列得极有规律，他试着在脑海里翻译：

01101000 01100101 01101100 01110000（help）

01101101 01100101 01101101 01101111 01110010 01111001（memory）

01100111 01101111 01101111 01100100 00100000 01100111 01101111（good go）

混乱的字母在脑海里拼凑，最终组成一句清晰的话：【记忆篡改程序启动中，救他】

记忆篡改？

江砚的瞳孔骤然收缩。难怪谢承泽会变得僵硬，难怪他无法动弹——有人在篡改他的记忆，让他以为自己就是这场婚礼的新郎！

而这婚纱，就是启动程序的载体！

“谢承泽！看着我！”江砚的声音穿透教堂的寂静，带着时间契约的力量，“你不是新郎！我们在第73次轮回里约定过，永远不分开！你忘了吗？”

谢承泽的身体猛地一震，瞳孔里的迷茫瞬间被痛苦取代。他的嘴唇剧烈颤抖着，终于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江……砚……”

随着他的声音响起，脖颈上的丝线突然停滞了。婚纱上的代码也剧烈闪烁起来，像是受到了干扰。

新娘玩偶的纽扣眼睛里闪过一丝红光，它突然尖叫一声，婚纱的裙摆猛地掀起，露出底下无数根细长的金属丝线，像毒蛇般朝着江砚扑来！

“阻止它！”江砚一边躲避丝线，一边冲谢承泽大喊，“想起来！想起来我们的誓言！”

谢承泽的眼神越来越亮，他死死盯着江砚，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锁骨处的倒三角烫痕突然亮起淡淡的金光，与江砚身上的印记产生了共鸣！

“撕拉——”

束缚着他的无形力量终于被冲破，谢承泽猛地抬手，撕开了脖颈上的丝线。他没有去看扑来的新娘玩偶，只是朝着江砚的方向伸出手，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

“我……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