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雾中的出口
后巷的白雾比刚才更浓了,像掺了棉絮的浓汤,裹得人呼吸都发闷。江砚扶着谢承泽往前走,每一步都要先试探着踩稳,才敢挪动重心。脚下的石板路不知何时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踩上去咯吱作响,寒气顺着鞋底往上钻。
“往哪边走?”江砚的声音被白雾吞掉了大半,听起来有些发飘。他的怀表还在发烫,却没有浮现任何画面,只有锁骨处的倒三角烫痕在隐隐作痛,像是在指引方向。
谢承泽侧耳听了听,眉头微蹙:“左边。”他的声音压得很低,“那边有风声。”
江砚依言转向左巷。越往前走,雾气似乎越稀薄,隐约能听到某种类似管道漏气的“嘶嘶”声,混在风声里,忽远忽近。
走了约莫百十米,前方的白雾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轮廓——是栋独立的小楼,看起来像是医学院的旧办公楼,墙皮剥落,窗户大多碎裂,只有顶层的一扇窗透着微弱的光,像只昏昏欲睡的眼。
“那是什么地方?”江砚问。
谢承泽的目光在楼体上扫过,最终落在门牌上。雾气中,“后勤处”三个字依稀可辨:“应该是存放设备的地方。”他顿了顿,补充道,“那扇亮灯的窗,不对劲。”
江砚也看过去。那点光太稳定了,既不闪烁,也不晃动,像是某种机械装置发出的冷光,与这栋破败的小楼格格不入。
两人互相搀扶着走到楼门口,推开虚掩的木门。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一楼大厅积满了灰尘,几张办公桌东倒西歪,墙角的蜘蛛网结得比人还高,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霉变混合的气味。
“楼梯在那边。”谢承泽示意江砚看向右侧。一道狭窄的木楼梯蜿蜒向上,扶手已经腐朽,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呻吟,仿佛随时会散架。
顶层的灯光就在楼梯尽头,像块磁石,吸引着他们往上走。江砚扶着谢承泽,一步一挪地爬楼梯,后背的伤口被牵扯得生疼,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滴在布满灰尘的台阶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渍。
快到三楼时,怀表突然剧烈发烫,江砚的指尖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他低头,看见表盘内侧浮现出一行淡金色的数字:00:20:13。
这次不是死亡倒计时,更像是……限时提示。
“还有二十分钟。”江砚喘着气说,“白雾要收缩到这里了。”
谢承泽的脸色沉了沉,加快了脚步。
三楼的走廊比楼下更破败,天花板漏着水,在地板上积成一个个小水洼,倒映着廊灯昏黄的光。那扇亮灯的门就在走廊尽头,门牌上写着“仓库”两个字,门缝里透出的光比在楼下看时更亮,甚至带着一丝蓝盈盈的冷意。
“小心点。”谢承泽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摸出那枚倒三角芯片。芯片不知何时变得滚烫,表面的纹路在光线下流转着淡淡的蓝光,“它好像对这里有反应。”
江砚点头,握紧了手里的铁棍,轻轻推了推仓库门。门没锁,应手而开。
一股强烈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呛得江砚忍不住咳嗽了两声。仓库很大,堆满了废弃的医疗器械——生锈的手术台、破损的无影灯、堆积如山的玻璃注射器,角落里还放着几个半人高的金属罐,罐身印着“液氮”的字样。
而仓库中央,立着一台巨大的机器,造型古怪,像是由无数根金属管道拼接而成,顶端嵌着一块半透明的晶体,正散发着蓝盈盈的光——正是他们在楼下看到的光源。
“这是什么?”江砚喃喃自语,走近了才发现,机器正面有个凹槽,形状赫然是倒三角,与他们的烫痕、还有那枚芯片完美吻合。
谢承泽的呼吸顿了一下:“是……出口。”
江砚猛地回头看他。
“你看那些管道。”谢承泽指向机器后方,“它们连接着墙壁,后面应该是通风管道的主路。”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摩挲着发烫的芯片,“这台机器,像是某种……传送装置。”
江砚的心跳骤然加速。他看向那枚芯片,又看向机器上的凹槽,突然明白了:“需要用芯片启动它?”
谢承泽点头,正要将芯片嵌进去,怀表的温度却骤然飙升,江砚的视网膜上瞬间闪过一幅画面——
芯片嵌入凹槽的瞬间,机器爆发出刺眼的蓝光,仓库的门被猛地撞开,那团灰白色的怪物冲了进来,黑色的丝线像瀑布一样倾泻而下,将他们和机器一起吞没。画面的最后,他看到谢承泽将他推向机器后方的管道口,自己却被丝线缠住,锁骨处的倒三角烫痕在蓝光中碎成了星点。
“等等!”江砚一把抓住谢承泽的手腕,声音因为急促而发颤,“不能现在放进去!”
谢承泽的动作顿住了,漆黑的眸子里带着询问。
江砚喘了口气,迅速将刚才看到的画面描述了一遍,指尖因为用力而紧紧攥着谢承泽的胳膊:“它会在我们启动机器的时候冲进来,我们必须想办法引开它。”
谢承泽的眉头紧锁,目光扫过仓库角落的液氮罐:“或许……可以用这个。”
江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眼睛亮了起来。液氮的低温足以冻结一切,对付那只怕高温的怪物,或许是另一种办法。
“我去搬罐子。”江砚说着就要走,却被谢承泽拉住了。
“你启动机器,我来引它。”谢承泽的语气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不行!”江砚想也没想就拒绝,“你的胳膊……”
“我的胳膊不影响搬罐子。”谢承泽打断他,嘴角甚至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别忘了,我以前是特种兵。”
他的眼神太过坚定,江砚竟一时语塞。怀表的倒计时还在跳动:00:15:32。
“听着。”谢承泽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机器启动需要时间,它冲进来的时候,必须有人牵制它。你能看见危险,比我更适合操作机器。”他顿了顿,指尖轻轻碰了碰江砚锁骨处的烫痕,“相信我。”
那处烫痕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像有电流顺着皮肤蔓延。江砚看着他漆黑的眸子,那里没有丝毫犹豫,只有一种近乎本能的信任。
“好。”江砚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小心。”
谢承泽笑了笑,转身走向液氮罐。他用没受伤的右臂抱住罐身,微微用力,就将那半人高的罐子抱了起来,一步步走向仓库门口。金属罐与地板摩擦,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在寂静的仓库里格外清晰。
江砚的心跳得飞快,他走到机器前,将芯片放在凹槽旁,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怀表的倒计时还在减少:00:10:05。
外面突然传来怪物的嘶吼声,紧接着是谢承泽的低喝,还有液氮罐倒地的“哐当”声!
江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冲出去,却死死忍住了。他知道,现在不能前功尽弃。
“启动……快启动……”他喃喃自语,将那枚滚烫的芯片,猛地嵌进了机器的凹槽里。
“嗡——”
机器发出一阵强烈的震动,顶端的晶体爆发出刺眼的蓝光,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亮。无数根金属管道开始运转,发出“嘶嘶”的声响,仓库后方的墙壁缓缓移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里面传来通风管道特有的风声。
成功了!
江砚正要喊谢承泽,仓库的门却被猛地撞开,那团灰白色的怪物嘶吼着冲了进来,黑色的丝线像毒蛇一样朝着他射来!
“江砚!”谢承泽的声音从怪物身后传来。
江砚抬头,看见谢承泽正抱着另一罐液氮,用尽全身力气朝怪物砸去!
“砰!”
液氮罐在怪物脚下碎裂,超低温的液氮瞬间喷涌而出,空气中腾起一片白色的雾气。怪物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生物的嘶吼,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冻结、收缩,黑色的丝线纷纷脆化断裂,像被冻住的冰棱。
但它没有彻底消失,冻成冰块的身体依旧朝着江砚的方向扑来,显然还在执着于那枚启动了机器的芯片。
“快走!”谢承泽冲过来,一把将江砚推向通风管道口,“我随后就到!”
江砚被推得踉跄着扑进洞口,回头时正好看见怪物的冰尸撞在机器上,发出“咔嚓”的碎裂声。而谢承泽被飞溅的冰碴击中,踉跄了一下,左臂的伤口再次裂开,血浸透了包扎的布条。
“谢承泽!”江砚嘶吼着想要回去拉他。
“别回头!”谢承泽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意,却依旧坚定,“管道里等你!”
他说着,抓起地上的一根金属管,朝着怪物残留的碎片砸去,似乎想彻底销毁它。
通风管道口的墙壁开始缓缓闭合,江砚只能眼睁睁看着谢承泽的身影被蓝光和白雾逐渐吞没。怀表的倒计时在这时跳成了00:00:00,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吸力从管道深处传来,将他猛地向前拖拽。
“谢承泽——!”
江砚的嘶吼被风声撕碎,意识在剧烈的颠簸中逐渐模糊。他最后的记忆,是锁骨处的倒三角烫痕传来一阵强烈的共振,像是隔着遥远的时空,与另一处烫痕紧紧相贴。
【副本“永夜医学院”进度:70%】
【关键物品已激活】
【传送通道开启……】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脑海中回荡,江砚的意识彻底沉入了黑暗。他不知道自己会被传送到哪里,也不知道谢承泽是否跟了上来。
他只知道,无论下一个考场是什么地方,他都必须找到谢承泽。
因为那枚芯片在启动机器的瞬间,投射出最后一行字,烙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记忆锚点绑定成功——谢承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