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血的白大褂
黑色丝线破空的瞬间,江砚的瞳孔被那抹诡异的漆黑填满。他甚至能看清丝线上细密的倒刺,像淬了毒的针,闪着冷光。
“小心!”他几乎是凭着本能拽住林薇的后领,将她往自己身后猛拉。林薇尖叫着踉跄后退,后腰撞在铁架台的棱角上,疼得闷哼一声,但终究避开了那致命的缠绕。
丝线擦着她的白大褂飞过去,带起的劲风刮得江砚脸颊生疼。他转头看去,只见那些丝线落在对面的墙上,竟像植物的根须般扎进了水泥里,瞬间晕开一片灰黑色的菌斑,墙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朽剥落。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林薇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手死死抓着江砚的胳膊,指节泛白。
谢承泽已经退到了实验室门口,匕首横在身前,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那团在地上蔓延的灰白色物质。它像一滩有生命的烂泥,边缘不断伸缩,吞噬着途经的一切,玻璃碎片、金属残渣,接触到它的瞬间就会被消融,化作一缕缕灰烟。
“是病毒的活性载体。”谢承泽的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被它碰到,会比标本柜里的缝合怪更惨。”
江砚的怀表还在发烫,表盘内侧的画面变了——这次不再是模糊的预兆,而是清晰的场景:实验室的门被灰白色物质堵死,林薇的脚踝被丝线缠住,她挣扎着伸出手,最后抓到的只有一片虚空,整个人被拖进那团烂泥里,连骨头渣都没剩下。
画面消失的瞬间,江砚猛地看向门口:“我们得出去!这东西在堵门!”
果然,靠近门口的地面上,灰白色物质正以惊人的速度蔓延,离门板只剩不到半米的距离。那些黑色丝线像触角一样探向门把手,在金属表面留下一道道腐蚀的痕迹。
谢承泽一脚踹开旁边的通风口格栅——那是他们刚才进来的路,此刻却成了唯一的退路。“从这里走。”他言简意赅,率先翻身爬了上去,“快!”
江砚推着林薇往通风口走,怀里的怀表突然又烫了一下,这次浮现的不是画面,而是一行字:【规则补充:病毒母体畏惧高温。】
高温?
江砚的目光扫过实验室,落在墙角的酒精灯上。那是个老式酒精喷灯,旁边还放着半瓶未开封的酒精。他的心跳骤然加速,一个冒险的念头在脑海里成型。
“你们先走。”他突然开口。
谢承泽在通风口回头,眉峰紧锁:“你要干什么?”
“给它找点麻烦。”江砚指了指那团还在蔓延的灰白色物质,“它怕高温。”
林薇急了:“可是……”
“别废话!”江砚打断她,将怀表摘下来塞进她手里,“拿着这个,跟着他走。怀表发烫的时候,就是有危险,往反方向跑。”
这是他唯一能给的保护了。怀表的预兆或许能让她多撑一会儿。
林薇还想说什么,却被谢承泽一把拉进了通风管。“三分钟。”谢承泽的声音从管道里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三分钟后我在走廊等你,过时不候。”
江砚扯了扯嘴角,没应声。他抓起那瓶酒精,拧开盖子往喷灯里倒。酒精顺着瓶口溢出来,溅在他手背上,冰凉的液体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灰白色物质已经蔓延到了他脚边三米处,地面被腐蚀出的沟壑里冒着白烟,空气中的甜腻味越来越浓,闻得人头晕目眩。
他迅速点燃喷灯,幽蓝色的火焰“腾”地窜起半尺高,带着灼热的温度,驱散了些许寒意。果然,靠近火焰的灰白色物质像是被烫到般,猛地缩回了几寸,黑色丝线也蔫蔫地垂了下去。
有用!
江砚心里一喜,握着喷灯一步步后退,火焰始终对着那团物质。他得把它引开门口,至少为自己争取到爬进通风管的时间。
灰白色物质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意图,突然加速朝着另一侧的实验台涌去,黑色丝线像鞭子一样抽向那些盛放着不明液体的瓶子。
“砰!砰!砰!”
几个瓶子被抽碎,里面的液体混合在一起,瞬间产生了剧烈的化学反应,冒出刺鼻的黄绿色烟雾。江砚被呛得剧烈咳嗽,视线瞬间模糊,手里的喷灯也晃了一下。
就是现在!
灰白色物质抓住机会,猛地朝着他扑了过来,前端化作一只巨大的“手”,带着腐蚀性的粘液,直取他的面门。
江砚下意识地将喷灯往前一送,幽蓝的火焰撞上那只“手”,发出“滋啦”的响声,灰白色物质像被泼了开水的肥肉般迅速萎缩,冒出浓烈的黑烟。
但他也被这股冲击力掀得后退了几步,后腰重重撞在铁架台上,疼得他眼前发黑。喷灯的火焰晃了晃,差点熄灭。
更糟的是,他看到通风口的格栅不知何时被一块掉落的水泥板挡住了——刚才的震动让墙体松动了。
退路没了。
江砚的心脏沉了下去。怀表不在手里,他不知道自己的倒计时还有多久,但脚下不断蔓延的灰白色物质已经给出了答案。
他咬了咬牙,将剩下的半瓶酒精全部倒在地上,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那是他以前备考时用来点蚊香的,没想到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来啊。”他低声说,声音有些发颤,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疼。
他打着打火机,扔向那片酒精。
“轰——”
火焰瞬间燃起,形成一道火墙,将他和灰白色物质隔了开来。高温炙烤着他的皮肤,头发梢都仿佛要被烧焦。灰白色物质在火墙另一边疯狂扭动,发出凄厉的嘶鸣,黑色丝线不断试图穿过火墙,却都被烧成了灰烬。
趁着这个间隙,江砚转身扑向被堵住的通风口,用肩膀疯狂撞击那块水泥板。板砖很沉,撞得他肩膀生疼,眼前阵阵发黑,但他不敢停。
火墙的温度在降低,酒精快要烧完了。
“砰!砰!砰!”
就在火焰开始变小的时候,水泥板终于被撞开了一条缝。江砚甚至顾不上疼,手脚并用地往里钻,后背还是被边缘的碎块划开了一道口子,火辣辣的疼。
他刚爬进通风管,身后的火墙就彻底熄灭了。灰白色物质发出兴奋的嘶吼,迅速朝着通风口涌来,黑色丝线像箭一样射进管道,擦着他的脚踝飞过去,在铁皮上留下一串焦黑的洞。
江砚不敢回头,手脚并用地往前爬,肩膀和后背的伤口蹭过管道壁的毛刺,疼得他倒抽冷气。他能听到身后的嘶吼声越来越近,还有丝线撞击铁皮的“砰砰”声。
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前方传来了谢承泽的声音:“这边!”
一道手电筒的光束刺破黑暗,照亮了前方的岔口。谢承泽就站在岔口处,手里拿着从实验室找到的手电筒,另一只手握着匕首,显然是一直在等他。
江砚像是看到了救星,拼尽全力爬过去。谢承泽伸手抓住他的胳膊,一把将他拽出了通风管。
“砰!”
几乎是同时,他们刚才所在的管道口被黑色丝线彻底堵死,铁皮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声,迅速被腐蚀出一个大洞。
江砚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后背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汗水混着血水流下来,浸透了白大褂。
“还能走吗?”谢承泽蹲下身,手电筒的光束照在他的后背上,眉头皱了一下。
“死不了。”江砚扯了扯嘴角,想站起来,却被一阵剧痛钉在原地。
谢承泽没说话,直接伸手将他架了起来,半扶半拖地往走廊深处走。“林薇在前面的安全通道等我们。”
江砚靠在他身上,能闻到他作战服上淡淡的硝烟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他的身体很结实,肩膀宽阔,靠起来意外地让人安心。
“为什么等我?”江砚忍不住问。三分钟早就过了。
谢承泽的脚步顿了一下,没回头:“规则没说要遵守时间。”
江砚笑了笑,没再追问。他低头看向自己的锁骨处,倒三角烫痕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淡粉色,但触碰时,依然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暖意,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轻轻跳动。
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灰尘混合的气味,两侧的房间门大多敞开着,里面一片漆黑,像一个个蛰伏的怪兽。偶尔有风吹过,卷起地上的纸屑,发出“沙沙”的响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快到安全通道时,江砚突然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谢承泽问。
江砚的目光落在走廊尽头的一扇门上。那是间储物室,门没关严,留着一条缝。透过缝隙,他看到里面挂着一件白大褂,衣角沾着暗红色的污渍,很像……林薇的那件。
怀表不在他身上,但他的直觉在疯狂报警。
“林薇不在安全通道。”江砚的声音有些发紧,“她在里面。”
谢承泽的脸色沉了下来,握紧了手里的匕首,朝着储物室走去。
门被轻轻推开,里面果然空无一人,只有那件白大褂挂在挂钩上,在穿堂风里轻轻晃动。
而在白大褂的口袋里,露出了半截怀表链。
江砚的心猛地一沉。
谢承泽走上前,将怀表从口袋里拿出来。表盘的玻璃已经彻底碎了,指针依然停在3:07,但内侧的金色数字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混沌的黑雾,像被什么东西污染了。
“她没走。”谢承泽的声音很冷,“或者说,没走成。”
江砚看着那件空荡荡的白大褂,突然想起了怀表里的画面——林薇被拖进停尸间的样子,和此刻挂在墙上的白大褂重叠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的呼应。
他的后背一阵发凉,不是因为伤口的疼,而是因为一个可怕的猜测:他们的到来,或许并没有改变结局,只是……延迟了它的发生。
就在这时,走廊深处传来一阵细微的拖拽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上慢慢移动,伴随着某种黏腻的、令人牙酸的声响。
谢承泽猛地将江砚护在身后,匕首横在身前,漆黑的眸子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储物室的灯光开始疯狂闪烁,忽明忽暗的光线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墙上,像两个即将被吞噬的猎物。
而那件染血的白大褂,在风中轻轻摆动着,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