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病情加重
阳光房里的宁静并未持续太久。几天后的一个深夜,云顶山庄的平静被骤然打破。
白沐笙的病情毫无预兆地急转直下。
白天她还只是有些低烧和咳嗽,靠在沙发上看着苏念画画,甚至还能轻声指点几句。
可到了半夜,她突然发起高烧,呼吸变得急促而困难,咳嗽撕心裂肺,脸色苍白得吓人,甚至一度出现了短暂的意识模糊。
“笙笙!”陆沉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惊慌,他一把将妻子抱起,触手是滚烫的温度和轻得可怕的体重。
他一边厉声喊着家庭医生的名字,一边用颤抖的手拨打急救电话。
整个山庄瞬间灯火通明,压抑的恐慌感弥漫开来。
苏念和陆执也被惊醒了。
陆执第一时间冲出房间,看到陆沉抱着几乎失去意识的白沐笙,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立刻上前帮忙,联系医院,安排车辆,尽可能保持镇定地处理着混乱的局面。
苏念穿着睡衣,赤着脚站在房间门口,看着楼下混乱的景象,看着陆沉脸上那种近乎崩溃的恐惧,看着白沐笙了无生机地瘫软在陆沉怀里的样子……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起来,脸色比纸还白。
这种场景,这种濒临失去的恐惧感,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瞬间撬开了她刻意封闭的记忆深处那个最黑暗的盒子。
那个为了救她而倒在血泊中的女孩的身影,与此刻白沐笙苍白的面容诡异地重叠在一起。
窒息般的恐慌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徒劳地抓住门框,指甲几乎要嵌进木头里。
眼前开始发黑,耳边嗡嗡作响,仿佛又要被拖回那个绝望的深渊。
就在这时,陆沉抱着白沐笙,踉跄着向门口冲去,经过她身边时,他猩红着眼眸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一种近乎哀求的急切。
就是这一眼,像一根尖锐的刺,狠狠扎进了苏念混沌的意识里。
“快!氧气!准备急救!” 家庭医生急促的喊声和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由远及近。
陆执匆匆跑上楼,看到苏念僵立在门口、几乎要晕厥的样子,心疼得无以复加,想上前抱住她:“念念,别怕,没事的,嫂子会没事的……”
然而,就在他伸手触碰到她的前一秒,苏念却猛地向后退了一小步,避开了他的怀抱。
她抬起眼,看向陆执,那双原本空洞或只盛满依赖的眼睛里,此刻却翻涌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緒——有巨大的恐惧,有熟悉的创伤性闪回,但更深处,似乎有一种……挣扎。
一种想要从泥沼中挣脱出来的、强烈的求生欲和……责任感。
她看到陆沉抱着白沐笙消失在门外的背影,听到救护车刺耳的声响,又猛地转头看向身边满脸焦灼、想要安抚她的陆执。
一个清晰无比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了她混乱的思绪:不能再这样了。不能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重要的人在眼前消失,而自己只能无助地崩溃。不能再让身边的人,因为要照顾崩溃的自己而分心,而痛苦。
这个念头带来的强烈刺激,竟然暂时压制住了那几乎要将她吞噬的创伤性应激反应。
她的身体还在抖,但她死死咬住了下唇,用疼痛强迫自己保持一丝清醒。
“我……一起去。”她听到自己用极其沙哑、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对陆执说。
陆执愣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着苏念,她明明害怕得浑身发抖,眼神却透着一股从未有过的、近乎执拗的坚定。
“念念,医院环境不好,你……”
“一起去。”苏念重复道,声音依旧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她甚至主动伸出手,抓住了陆执的衣袖,指尖冰凉,却异常用力。“我要去……陪着。”
这不是依赖,这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想要共同面对危机的决心。
她不能代替白沐笙承受病痛,也不能分担陆沉的绝望,但她至少可以不再成为需要被照顾的累赘。
至少,可以陪着陆执,让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
陆执看着妻子眼中那陌生而璀璨的光芒,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心疼,却又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希望。
他不再犹豫,重重点头:“好!我们一起去!”
他快速拿过外套裹住苏念,一把将她抱起,冲下楼,上了紧随救护车之后的车。
医院,重症监护室外。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白沐笙被推进去抢救,红色的“抢救中”灯牌亮起,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每个人的心上。
陆沉像一头困兽,在走廊里来回踱步,拳头紧握,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浑身散发着一种濒临爆炸的绝望和戾气。
他无法接受,不久前还在他怀里浅笑、还会调皮拍他屁股的人,此刻却生死未卜地躺在里面。
苏念和陆执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陆沉。陆执想去安慰,却被陆沉周身生人勿近的气场逼退。
而苏念,她静静地站在走廊角落,背靠着冰冷的墙壁。
她没有哭,也没有像以前那样缩进陆执怀里寻求庇护。
她只是紧紧握着陆执的手,目光直直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她的身体依旧微微颤抖,脸色苍白,但她的眼神,却是一种近乎燃烧的专注和坚定。
她不再沉浸在自己的恐惧里,而是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投向了那扇门,投向了门内正在与死神搏斗的白沐笙,投向了门口那个濒临崩溃的陆沉。
她记得白沐笙温柔地握住她冰凉的手说“嫂子给你捂捂”,记得白沐笙轻声细语为她讲解画册,记得白沐笙看着她时那种全然的理解和包容。
是嫂子,在她最黑暗的时候,用她自己的方式,给了她一束光。
现在,这束光快要熄灭了。她不能允许。即使力量微薄,她也要站在这里,用她刚刚重新凝聚起来的、微弱的意志,去“守候”,去“支持”。
不知过了多久,走廊尽头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是白慕宸赶到了。
他显然是连夜从外地赶回,风尘仆仆,西装皱褶,一向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有些凌乱。他脸上没有了平日里的温和或冷硬,只剩下全然的焦灼和恐惧。
“陆沉!笙笙怎么样?!”白慕宸冲到陆沉面前,声音嘶哑。
陆沉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大舅哥,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只是痛苦地摇了摇头。
白慕宸的心瞬间沉到谷底,他踉跄一步,扶住墙壁才稳住身形。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了角落里的苏念身上。
他看到了苏念。看到了她苍白的脸,看到了她微微颤抖的身体,但更看到了她那双眼睛里,不同于以往的、一种近乎坚毅的光芒。
那不是一个需要被保护的孩子,而是一个试图在风暴中站定的、共同面对危机的同伴。
白慕宸的眼神复杂了一瞬,有惊讶,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慰藉,但更多的,还是被巨大的担忧淹没。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走到陆沉身边,沉默地拍了拍妹夫的肩膀,然后同样将目光投向了那扇生死之门。
重症监护室外,四个人的身影被拉长在冰冷的灯光下。
绝望、恐惧、担忧弥漫在空气中,但在这片沉重的黑暗里,似乎有一株极其柔韧的幼苗,正挣扎着破土而出——
那是苏念,在巨大的外部危机刺激下,被迫提前结束自我封闭,以一种近乎笨拙却无比坚定的姿态,尝试着去面对,去支撑。
这一夜,格外漫长。而苏念的成长,却在这残酷的煎熬中,被迫加速了。
她不再只是被守护的对象,她开始学习,如何用自己的方式,去守护那些守护过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