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意将浓
宋屹是被厨房传来的响动弄醒的。
不是老鼠窸窸窣窣的声音,是碗碟碰撞的轻响,很规律,像有人在安静地收拾东西。他猛地睁开眼,窗外天刚蒙蒙亮,晨曦透过窗帘缝隙溜进来,在地板上划开一道细长的光带。
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
他忘了昨晚睡前没锁门——或者说,是默许了那个“存在”可以自由出入。可真真切切听到动静时,还是忍不住发怵。
宋屹蹑手蹑脚地爬起来,赤着脚贴在卧室门板后,屏住呼吸听外面的动静。除了那几声碗碟响,再没别的声音,连呼吸声都没有。
他攥着门把手,指尖沁出冷汗,犹豫了足足半分钟,才猛地拉开一条缝。
客厅里空荡荡的。
阳光斜斜地落在餐桌上,上面摆着一个白瓷碗,碗里是冒着热气的白粥,旁边还有一小碟酱菜,是他昨天超市打折时买的那种。
厨房的水龙头滴着水,“嗒、嗒”声在安静的屋里格外清晰。
宋屹慢慢走出去,目光扫过餐桌,又看向厨房。一切都正常得不像话,除了那碗凭空出现的、温度刚好的粥。
他走到餐桌旁,迟疑地伸出手,指尖刚要碰到碗壁,就感到一阵熟悉的凉意从背后漫过来,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是你做的?”宋屹没回头,声音有点干。
身后没有回应,但那股凉意更浓了些,像是默认。
宋屹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粥送进嘴里。米香很淡,没放糖,却熬得软糯,是他喜欢的口感。他突然想起自己昨天晚上对着空冰箱叹气,说好久没喝热粥了。
原来……他都听到了。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来,冲淡了大半恐惧。他低着头,一勺一勺地喝粥,没再说话。阳光落在他发顶,暖融融的,后颈的凉意却始终没散去,像一道温柔的影子,安静地陪着他。
喝完粥,他把碗放进水槽,刚要转身,就看到旁边的沥水架上,自己昨天换下的脏衣服已经洗干净晾好了,水珠顺着衣角往下滴,在瓷砖上积出小小的水洼。
宋屹:“……”
他现在确定了,这个看不见的“室友”不仅能搞点小破坏(比如让灯掉下来),还挺擅长做家务。
“那个……谢谢啊。”他对着空气说,语气比昨天自然了些,“不过不用这么麻烦的,我自己来就行。”
凉意顿了顿,像是在思考。过了会儿,客厅的窗帘被轻轻拉开,晨光涌进来,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尘埃。
宋屹看着那自动拉开的窗帘,突然觉得有点好笑。这人(?)还挺会表决心。
上午去网大剧组报道,宋屹特意提前了半小时。这是他近半年来拿到的最好的角色,虽然只是个男三号,戏份不多,但至少有完整的人物弧光。
剧组设在一个废弃的旧工厂里,刚进门就看到一群人围着吵架。一个穿着花衬衫的男人指着导演的鼻子骂,旁边的制片人在劝,乱哄哄的像菜市场。
宋屹没敢靠近,找了个角落站着。听旁边的人议论,才知道是投资方塞进来的一个小鲜肉,嫌剧本里的台词太少,正跟导演闹脾气。
“听说这角色本来定的是林哥,结果被这小子截胡了,”一个场务模样的人压低声音,“现在又嫌这嫌那,真把自己当腕儿了。”
宋屹心里咯噔一下。他这个男三号,会不会也……
正想着,那个穿花衬衫的小鲜肉突然朝他这边看过来,眼神带着点轻蔑,跟旁边的助理说了句什么。助理点点头,快步走过来。
“你就是宋屹?”助理上下打量他,语气不太好,“我们家哥看你这角色还行,跟导演商量了,让你让出来。这是补偿费,拿着走人。”
助理递过来一个信封,看厚度也就几千块。
宋屹攥紧了拳头,指尖泛白:“这角色是剧组定好的,我不会让。”
“你算什么东西?”助理嗤笑一声,伸手就要推他,“一个十八线糊咖,也配跟我们家哥抢角色?”
手还没碰到宋屹,助理突然“哎哟”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信封里的钱撒了一地。
周围的人都愣住了。
助理爬起来,又惊又怒地四处看:“谁他妈绊我?!”
没人应声。地上空荡荡的,连个石子都没有。
宋屹也懵了,下意识地往后看,身后只有斑驳的墙壁。但他能感觉到,那股熟悉的凉意就在身边,比刚才浓了不少,带着点明显的……怒意?
穿花衬衫的小鲜肉脸色难看,走过来骂道:“废物!”又转向宋屹,眼神阴沉沉的,“行,你有种。”
说完,他甩袖子走了。
导演松了口气,走过来拍了拍宋屹的肩膀:“没事吧?别理他们,你的角色没问题。”
宋屹点点头,心里却乱糟糟的。他看着地上散落的钱,又看了看小鲜肉消失的方向,后颈的凉意慢慢淡下去,像是在安抚他。
“谢谢。”他对着空气,无声地说。
开机仪式很简单,拜了拜神,拍了几张合影就开始拍戏。宋屹的戏份在下午,他坐在角落看剧本,没注意到不远处的柱子后面,一道模糊的影子正静静地立着,目光始终落在他身上。
有工作人员端着咖啡走过,不小心撞到了桌角,一杯滚烫的咖啡朝着宋屹泼过来。
宋屹没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一花,咖啡杯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硬生生偏了方向,泼在了旁边的地上,溅起一片褐色的水渍。
“对不起对不起!”工作人员吓得脸都白了。
“没事。”宋屹摆摆手,后背却惊出一身冷汗。
他抬起头,看向四周。阳光正好,蝉鸣聒噪,一切都正常得很。可他知道,是沈矜。
这个看不见的“保护伞”,正在用他的方式,一点点为他撑起一片不受打扰的小天地。
收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宋屹骑着电动车往家走,晚风有点凉。路过一个路口时,他看到白天那个小鲜肉的助理,正跟两个流里流气的男人说话,手指着他离开的方向,不知道在密谋什么。
宋屹心里一紧,加快了车速。
快到小区门口时,那两个男人突然从巷子里冲出来,手里还拿着棍子。
“小子,站住!”
宋屹吓得魂飞魄散,猛踩油门。就在这时,旁边的垃圾桶突然“哐当”一声倒了,垃圾撒了一地,正好挡住了那两个男人的路。
趁着他们咒骂的功夫,宋屹骑着车冲进了小区,直到把车锁在楼下,才敢停下来喘气。
他抬头看向楼上自家的窗户,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可他知道,沈矜就在那里等他。
走上楼梯,刚到门口,就发现门是开着的,屋里亮着一盏暖黄色的小灯。餐桌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卧着一个荷包蛋,旁边还有一双摆得整整齐齐的筷子。
宋屹推开门,走进去,反手关上了门。
“我回来了。”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子说,语气自然得像是在跟家人打招呼。
空气里的凉意轻轻晃了晃,像是回应。
宋屹走到餐桌旁坐下,拿起筷子,夹起荷包蛋咬了一口。蛋黄是流心的,温度刚好。
他低头吃面,没看到沙发的方向,一道透明的身影渐渐凝实了些,沈矜看着他的侧脸,清冷的眼底,漾开了一圈温柔的涟漪。
也许,留在这里,不仅仅是为了报恩。
宋屹把那碗面吃得干干净净,连汤都喝了个底朝天。暖意在胃里散开,驱散了夜路带来的寒意,也冲淡了被人堵截的后怕。
他放下碗,看着空荡荡的客厅,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去厨房翻了翻。冰箱里除了几瓶快过期的牛奶,就只有半颗蔫了的白菜。他叹了口气,对着空气说:“明天得去趟超市了,不然连煮粥的米都没了。”
话音刚落,客厅的台灯闪了闪。
宋屹愣了愣,随即失笑。这是……在应和他?
他起身收拾碗筷,水流哗啦啦地响。洗到一半,手腕突然被那熟悉的凉意圈住,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像是有人在轻轻拉他。
“怎么了?”宋屹停下动作,侧过头。
凉意带着他的手,往旁边的橱柜挪了挪。他顺着那股力道打开柜门,发现里面藏着一小袋没开封的米,还有几包速食汤料——都是他之前随手塞进去,早就忘得一干二净的东西。
“哦……还有这个。”宋屹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谢啦,帮我找着了。”
凉意松了些,却没立刻散开,反而顺着他的手臂往上爬,停在他的后颈处,像一片冰凉的羽毛轻轻搭着。宋屹没动,任由那股寒意停在那里,心里有种奇异的平静。
他开始慢慢习惯这种存在了。
第二天去超市,宋屹推了个购物车,一边走一边念叨:“得买点鸡蛋,你煮的荷包蛋挺好吃的……哦对了,你喜欢吃什么吗?”
问完他就后悔了。对方是……鬼啊,应该不用吃东西吧。
空气里没什么动静,宋屹自嘲地笑了笑,正想转身去拿牛奶,购物车突然自己往前滑了半米,停在摆放速冻饺子的冷柜前。
宋屹:“……你想吃这个?”
冷柜的门“咔哒”一声,自己开了道缝。
他挑了两袋白菜猪肉馅的,放进车里:“行,晚上煮饺子吃。”
冷柜的门又轻轻合上了。
旁边一个大妈看得直瞪眼,拉着身边的老伴说:“你看那车,是不是没刹车啊?”
宋屹赶紧推着车溜了,耳根有点发烫。他能感觉到,那股凉意就在身边,带着点恶作剧得逞的轻快。
原来,冷冰冰的鬼魂,也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剧组的拍摄还算顺利。那个小鲜肉没再找麻烦,大概是被那天的“意外”吓住了。宋屹的戏份虽然不多,但他演得很认真,休息时就在旁边琢磨台词,偶尔对着空气背几句,沈矜总会用自己的方式回应——有时是让他手边的水杯轻轻晃一下,有时是让风吹起剧本的某一页。
这天拍一场夜戏,宋屹饰演的角色要被反派绑架,关在废弃的仓库里。道具组搭的景很逼真,昏暗的灯光,生锈的铁架,角落里还堆着些散发着霉味的破布,气氛阴森得很。
导演一喊“开始”,扮演反派的演员就拿着根木棍走过来,脸上带着狠戾的表情。按照剧本,他要把木棍往宋屹脚边的铁桶上砸一下,制造威慑感。
可不知怎么回事,那演员手一滑,木棍没砸到铁桶,直奔宋屹的头而来。
“小心!”场边有人惊呼。
宋屹瞳孔骤缩,根本来不及躲。就在这时,一股强大的凉意猛地将他往旁边一推,他踉跄着摔在地上,木棍擦着他的头皮砸在后面的铁架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断成了两截。
那演员吓得脸都白了,愣在原地。
“怎么回事?!”导演怒喝一声,“没长眼吗?”
宋屹爬起来,后背全是冷汗。他看向刚才站的位置,那股凉意浓得化不开,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像是在担心他。
“我没事。”宋屹对着空气低声说,声音有点抖,“别担心。”
凉意顿了顿,慢慢淡了些,却始终萦绕在他身边,像一道无形的屏障。
那场戏重拍了一遍,演员吓得手都在抖,再也不敢有丝毫马虎。收工时,导演拍着宋屹的肩膀说:“今天多亏你反应快,不然麻烦就大了。”
宋屹扯了扯嘴角,没说话。他知道,不是他反应快,是有人在拼命护着他。
回去的路上,电动车骑得很慢。宋屹看着路边昏黄的路灯,突然开口:“沈矜。”
这是他第一次叫出这个名字。那天整理东西时,他在抽屉的旧报纸里翻到过一则新闻,上面有个模糊的名字——沈矜,建筑设计师,半年前因一场意外坠楼身亡,现场疑点重重,至今未破。
他没问过对方的名字,但不知为何,看到那两个字时,他就确定是他。
空气里的凉意明显顿了一下。
宋屹继续说:“以后别这么冒险了,我皮糙肉厚的,砸一下也没事。”
回应他的,是一阵轻轻的、带着点委屈的叹息,像风穿过指缝。
宋屹笑了笑,加快了车速。晚风吹起他的衣角,那股凉意安静地跟在后面,不远不近。
他不知道沈矜的过去藏着怎样的秘密,也不知道这份跨越生死的守护会持续多久。但他开始觉得,有这么个看不见的“保护伞”在身边,好像也没那么糟。
至少,在这兵荒马乱的世界里,他不再是一个人了。
而此刻,在他身后的虚空中,沈矜望着他的背影,透明的指尖微微蜷缩。他想起半年前那个雨夜,自己的魂魄在高楼边缘徘徊,是这个路过的年轻人,笨拙地对着空无一人的天台喊了句“上面的人别想不开”,递上来的那把伞,成了他在无边黑暗里抓住的唯一光亮。
他留在这里,本是为了报恩。
可现在,看着宋屹在灯光下逐渐清晰的侧脸,沈矜忽然觉得,或许还有别的理由。
网大的拍摄进度比预想中快,宋屹的戏份提前两天杀青了。剧组发了个不算厚实的红包,他攥在手里,走在回家的路上,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路过小区门口的花店,他停住脚。玻璃窗里摆着一束向日葵,金黄色的花瓣朝着阳光,看着就教人心里敞亮。
“老板,这束多少钱?”他指着向日葵问。
“三十五。”
宋屹犹豫了一下,还是掏钱买了。他也不知道买给谁,或许只是觉得,家里太冷清了,添点颜色总是好的。
推开门,屋里果然亮着那盏暖黄的小灯。宋屹把向日葵插进空酒瓶里,摆在客厅的茶几上,瞬间觉得整个屋子都鲜活了些。
“好看吗?”他对着空气问,像在跟老朋友分享新物件。
一股凉意拂过花瓣,向日葵轻轻晃了晃,像是在点头。
宋屹笑了,走过去倒了杯水,这次没等那股凉意靠近,自己先捧着杯子在沙发上坐下。他拿出手机,翻看着刚才杀青时和剧组人员的合影,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半天,突然想起什么,抬头看向四周:“沈矜,你……能看见我手机里的东西吗?”
空气静了静,茶几上的向日葵又晃了晃,幅度比刚才大些。
“能看见啊。”宋屹若有所思,把手机往旁边挪了挪,屏幕正对着沙发另一侧,“那你帮我看看,这张照片里我是不是太严肃了?导演说我镜头感总是差点意思。”
照片里的他穿着戏服,眉头微蹙,确实带着点紧绷的拘谨。
手机突然自己震动了一下,屏幕暗下去又亮起来,照片被放大了些,恰好框住他的脸。接着,屏幕上弹出一个相册编辑的界面,画笔工具自动选中了他的眉头,轻轻往上推了推。
宋屹看得目瞪口呆。
这操作……比他自己玩得都溜。
“你还会这个?”他惊讶地拿起手机,看着被“修”过的照片,自己的眉头舒展开,确实顺眼多了,“你以前……是不是也经常玩这些?”
凉意顿了顿,没再回应。宋屹想起报纸上“建筑设计师”的头衔,大概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对这些细节本就敏感。
他放下手机,开始琢磨下一步的打算。网大的片酬不算多,但够他交三个月房租了,经纪人那边也松了口,说帮他留意着别的机会。日子好像终于有了点盼头。
“等我以后赚到钱了,”宋屹对着空气说,语气带着点憧憬,“就换个大点的房子,带阳台的那种,到时候也给你……嗯,留个能晒到太阳的地方?”
他说完自己先笑了,鬼魂哪需要晒太阳。
可那股凉意却轻轻缠了上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柔和,像一汪温水漫过脚踝,带着点难以言喻的暖意。宋屹愣住了,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那里空荡荡的,却清晰地感觉到被某种情绪包裹着,柔软得让人心头发颤。
这天晚上,宋屹做了个梦。
梦里是个下雨的夜晚,他站在一栋高楼下面,抬头能看见天台边缘有个模糊的人影。风很大,吹得他手里的伞差点飞出去。他急得大喊:“上面的人别想不开!有什么事下来好好说啊!”
天台上的人影没动。他咬咬牙,举着伞就往楼道里冲,可刚跑到二楼,就听见外面传来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从高处坠落。
他猛地惊醒,浑身冷汗,心脏狂跳不止。
窗外天还没亮,屋里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宋屹坐起来,后背的衣服都湿透了,那个梦太真实,真实得像是一段被遗忘的记忆。
他忽然想起报纸上的内容——沈矜,半年前坠楼身亡。
难道……那天晚上,他真的在现场?
“沈矜?”宋屹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没有回应。
屋里的凉意似乎淡了很多,只剩下深夜的清冷。宋屹心里有点慌,爬起来打开灯,客厅里空荡荡的,向日葵安静地立在茶几上,花瓣微微垂着。
他走到各个房间都看了一遍,没人,也没有那熟悉的寒意。
“沈矜?你在吗?”他又喊了一声,声音里带上了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
还是没有回应。
宋屹颓然地坐在沙发上,心里空落落的。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沈矜是鬼,是随时可能消失的存在。他赖在这里的理由是报恩,可恩情总有还清的一天,到时候……
他不敢想下去。
就在这时,茶几上的向日葵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花瓣“簌簌”作响,像是在急切地表达什么。紧接着,他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自动点开了相册,翻到了那张被沈矜“修”过的照片。
宋屹愣住了。
他看向向日葵的方向,那股熟悉的凉意正从花瓣上慢慢渗出来,比刚才浓了些,带着点急促的安抚。
“你没走?”他声音发颤。
凉意顺着桌腿爬下来,轻轻落在他的手背上,像一片冰凉的叶子。
宋屹松了口气,眼眶却有点发热。他反手握住那股凉意,尽管什么都没抓到,却像是握住了某种承诺。
“别走,”他低声说,带着点恳求,“不管你是为了报恩,还是别的什么……再留一阵子,好不好?”
凉意顿了顿,然后轻轻晃了晃,像是在点头。
窗外的天渐渐亮了,第一缕晨光透过窗帘照进来,落在宋屹的手背上,也落在那片若有似无的凉意上。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阳光铺满整个客厅,才慢慢松开手,指尖还残留着一丝冰凉的触感。
他知道,自己对这个鬼魂的依赖,已经悄悄越过了“报恩”的界限。
而沈矜,正透过透明的指尖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心底那道名为“执念”的裂缝里,第一次有了除了“恩情”之外的东西——一种想要靠近,想要触碰,想要永远留在这束光里的渴望。
这种渴望,危险又滚烫,让他这个早已冰冷的魂魄,都开始泛起灼人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