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遗言
司云织的声音如同淬冰的利刃,划破了供奉殿内庄严而悲壮的氛围:“你要她怎么接受?!”
千道流缓缓睁开眼,金色的瞳孔里仿佛沉淀了整片天空的重量。他没有回避她的质问,反而向前一步,周身流淌的金光与她的星辉形成无声的对峙:
“这是她必须承受的宿命,也是我的。”
“宿命?” 司云织冷笑,指尖的命运之梭剧烈震颤,“好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你明明有选择——你可以阻止她继续神考,可以带她离开这个囚笼!”
“然后呢?” 千道流的声线陡然拔高,百年未现的厉色染上眉梢,“让武魂殿千年基业毁于一旦?让比比东彻底堕入黑暗?让小雪前半生的牺牲全部白费?!”
他指向殿外翻涌的云海,每一道金光都是枷锁:
“司云织,你看得见命运,却看不见活着的人需要怎样的出路!”
“我看得太清楚了!” 她猛地挥袖,星辉炸裂成无数破碎的光斑,“清楚到能看见她跪在你消散的光屑里疯癫的模样!清楚到能看见你所谓的牺牲只会造就一个永远残缺的神!”
两人之间的红线突然发出灼目的光芒,千道流借着共鸣逼近她,几乎是咬着牙问:“那你告诉我,织命者——当命运只留下一条绝路时,你要我如何用凡人之躯扭转乾坤?”
“所以就要用最残忍的方式把她推上神位?” 司云织抬手凝出一幅命运图景——正是千仞雪在神光中抱着消散的金光痛哭的画面,“你看清楚!这就是你给她的未来!”
千道流的目光在那画面上停留片刻,瞳孔剧烈收缩,却仍挺直脊背:“至少她活着。只要活着,就有重塑心境的可能。若是此刻放弃……”他眼底终于泄出一丝痛楚,“她连站在这里的资格都会失去。”
“资格?” 司云织忽然笑了,那笑声里带着神明的悲悯与讥讽,“你把自己当成献祭的羔羊,可曾问过羔羊愿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供奉?”
她指尖猛地刺向自己心口,一缕缠绕着红线的金丝被生生扯出——那是千道流寄存在姻缘线中的一缕本命神魂:“我现在就能毁了这缕魂丝,让你的献祭功亏一篑!”
千道流却在此刻露出一个近乎温柔的笑容: “你不会。因为你和我一样——都舍不得让她彻底绝望。”
这句话如同最精准的审判,狠狠刺穿了司云织所有的防线。她踉跄后退,看着手中那缕颤抖的金色魂丝,看着眼前这个早已将一切算计到骨血里的男人。
殿外传来千仞雪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伴随着最后一道神考开启的钟鸣。
千道流最后看她一眼,金光开始从衣角寸寸消散: “替我……守着她。”
千道流最后那句“守着她”还在空气中震颤,司云织却突然笑了。那笑声又冷又脆,像冰棱砸在神殿的地面上。
“守?”她重复着这个字眼,云银色的瞳孔里翻涌起星涡般的风暴,“不好意思啊,我这个人——”
命运之梭在她掌心暴涨,化作一柄横贯天地的织器: “——最不喜欢听遗言。”
她纵身跃入传承光柱,银发在神力激流中狂舞。原本纯粹金色的天使领域被强行撕开一道裂口,无数星辰般的光点涌入,与神圣之力激烈碰撞,发出刺耳的撕裂声。
“司云织!”千道流震惊地看着闯入者,献祭的进程被打断,金光在他周身明灭不定,“你不能干涉神考!”
“不能?”她抬手扯住一根连接着千仞雪神位的金线,那是天使神布下的规则之力,“你看好了——”
指尖划过之处,金线突然扭曲成诡异的灰色。正在接受神考的千仞雪闷哼一声,感觉到某种冰冷的命运正在渗入考核。
“第一考,光明之阶。”司云织的声音响彻神域,原本布满圣光的台阶突然浮现出无数记忆碎片——是千仞雪在天斗帝国潜伏时每一个失眠的夜,每一次强撑的笑,每一道藏在袖中的伤痕。
“走过你真实的过去,才算通过。”
千仞雪颤抖着踏上台阶,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脆弱瞬间扑面而来。就在她快要被回忆吞噬时,一缕星辉轻轻托住了她的手腕。
“第二考,圣剑试炼。”司云织继续篡改规则,审判圣剑突然分化成两把——一把指向千仞雪,另一把竟直指千道流!
“选吧。是用圣剑斩断俗缘成全神位,还是——”她看向千道流,眼神冰冷,“让被牺牲者亲自问问,凭什么要他献祭?”
千道流望着指向自己的剑尖,百年不变的从容终于出现裂痕。
最惊人的是第八考。当千仞雪即将面对内心最深的恐惧时,司云织直接撕开空间,把远在教皇殿的比比东强行拖入幻境。
母女二人隔着幻象对视,比比东眼底的怨恨与千仞雪隐忍的渴望在神级幻境中激烈对撞。
“看清楚了,”司云织的声音像命运本身在低语,“你要继承的从来不是谁的力量,而是直面所有这些痛苦的权利。”
当最终第九考降临时,司云织直接用自己的本体挡在了献祭法阵前。无数命运丝线从她体内迸发,与天使神规则疯狂缠绕。
“要么修改考核内容,”她对着虚空宣告,“要么我今天就让天使神位变成历史遗存。”
整个神界都在震动。诸神惊骇地注视着下界那个敢于篡改神考的织命者,天使神的怒意化作雷暴笼罩武魂殿。
千仞雪在震荡中睁开眼,看见司云织的银发正在雷击中寸寸断裂,唇角渗出的血珠像坠落的星辰。
“为什么……”她哽咽着问。
司云织回头看她,染血的嘴角居然在笑:
“因为有个混蛋说过——”
“重要的东西,要拴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