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无奈
“看什么看！”
司云织猛地扭过头，云银色的长发因她剧烈的动作在空气中甩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她瞪着千道流，那双总是倒映着命运长河的眼眸此刻燃烧着凡尘的怒火与委屈，眼尾甚至隐隐泛红——纯粹是气的。
“我已经在这里待得很累了！迷路迷到想毁灭世界！还要收拾烂摊子！带孩子！当保姆！现在还要被莫名其妙的红线缠上！”
她越说越激动，完全抛弃了身为神明的矜持与超然，像个终于被生活压垮的普通女孩一样，对着眼前这位“罪魁祸首”之一，发泄着积压了不知多少年的怨气：
“还不允许女神崩溃啊？！”
最后这句话，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悲愤。她受够了！这该死的出差，这该死的路痴属性，这该死的工作量，还有这该死的、甩都甩不掉的麻烦！
千道流被她这一连串的爆发彻底震住了。
他看着她微微起伏的胸口，看着她那双因情绪激动而更加璀璨夺目的眼眸，看着她那副“老娘不干了”的抓狂模样……百年来的信仰、责任、孤高在这一刻，仿佛被一种更加鲜活、更加生动的东西撞击得摇摇欲坠。
他忽然发现，比起那个在海神岛初遇时超然物外、在供奉殿内洞悉一切、平静无波的织命者，眼前这个会迷路、会愤怒、会崩溃、甚至有点……撒泼打滚意味的司云织，更加……真实，也更加……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心间，让他自己都为之愕然。
那根缠绕在司云织小指上的红线，似乎因她这剧烈的情绪波动而闪烁得更加急促，仿佛在呼应着她的不满，又像是在顽强地证明着自己的存在。
千道流沉默了片刻。他周身的金光缓缓收敛，那逼人的气势也随之散去。他看着她，金色的眼眸中，之前的深情与笃定被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所取代——有无奈，有歉然，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纵容？
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似乎卸下了某种沉重的负担。
“允的。”
他低声开口，声音不再低沉逼人，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温和与……安抚？
“是我考虑不周。”
他没有再提姻缘线，没有再说那些关乎命运与真心的话语。他只是看着她，像一个面对炸毛猫儿的无奈主人，试图用最平和的方式让对方冷静下来。
“你若觉得累了，便先休息。若不想被缠着……”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根红线，语气平静无波，“我离远些便是。”
他竟真的向后微微退了一步，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不再给她任何压迫感。
此刻的千道流，不再是那个步步紧逼的求爱者，更像是……一个在默默收拾烂摊子的大家长？虽然这烂摊子，很大程度上也与他有关。
司云织看着他这突如其来的转变，看着他眼底那抹清晰的纵容，一腔怒火仿佛砸在了棉花上，噎得她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张了张嘴，想继续骂，却发现词穷了。
最终，她只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气呼呼地抱着手臂，扭过头去，留给千道流一个“我现在不想理你”的后脑勺，以及那根依旧在她小指上倔强闪烁的、碍眼的红线。
旷野的风，似乎都带着一丝尴尬的气息。
就在司云织气呼呼地别过脸，打定主意不再理会千道流时，那根缠绕在她小指上的红线，仿佛拥有自己的意志般，不依不饶地闪烁、收紧，甚至传递来一丝清晰的、带着千道流气息的灼热温度！
这感觉就像是被一个看不见的烙印烫了一下！
“你——！”
司云织猛地转回头，又惊又怒地瞪向千道流，举起那只被“骚扰”的手，指尖都在微微发抖：
“你管管它！这东西到底怎么回事？！”
她简直要疯了！这红线不仅甩不掉，居然还能主动“攻击”？这算什么？强制绑定的流氓软件吗？！
千道流看着她炸毛的样子，金色的眼眸中极快地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但面上依旧维持着那副平静无波、甚至带着点无辜的神情。他微微摊手，语气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淡然：
“姻缘线乃天地规则所生，心念所系，自成其形。它……似乎不完全受我控制。”
他这话半真半假。红线因他而起，自然与他心意相连，但具体如何表现，确实带着规则自身的玄妙，并非他能如臂指使。
“况且，”他目光落在她气得泛红的脸颊上，语气依旧平稳，却暗藏机锋，“方才，是你说允许崩溃。或许……是它感知到了你剧烈的情绪，以为……”
他恰到好处地停顿了一下，才缓缓吐出后面的话：
“以为你在意。”
“谁在意了？！”司云织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拔高声音，“我在意的是怎么把它弄断！立刻！马上！”
她尝试用神力去切割、去焚烧，但那红线看似纤细，却在命运之力的冲击下纹丝不动，反而因她的“攻击”缠绕得更紧，那灼热的温度也愈发明显，仿佛在嘲笑她的徒劳。
千道流静静地站在几步开外，看着她徒劳地与一根红线较劲，看着她那副又气又急、毫无平日清冷模样的生动表情，心中那片沉寂了百年的冰湖，似乎被投入了一颗持续加热的石子，泛起一圈圈无法平息的涟漪。
他没有再靠近，也没有再出言刺激她。只是那双注视着她的金色眼眸，比天空的朝阳，更加明亮，也更加……专注。
司云织折腾了半天，那红线依旧顽固地缠在她指间，甚至还“得寸进尺”地分出更细的一缕，悄悄绕上了她的手腕。
她终于放弃了，喘着气，用一种近乎绝望的眼神看着千道流：
“……你到底，想怎么样？”
千道流看着她终于（暂时）认命的样子，向前走了一小步，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
“跟我回武魂殿。”
“小雪，真的很想你。”
这一次，他没有提姻缘，没有提感情。他搬出了最有效的“杀手锏”——那个她亲手“承认”过的女儿。
司云织看着他那张在晨曦中显得格外清晰俊美的脸，再看看自己手上那根甩不掉的、烦人的红线，最后想到千仞雪那双纯净的金色眼眸……
她仰头望天，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充满了无力感的叹息。
这都叫什么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