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亲
月舒的“偶尔过来坐坐”,很快变成了规律的信息交换。她确实知道不少月府阴私,从柳氏克扣各房用度中饱私囊,到月莹与当朝太子私下传递诗词信物,她都一清二楚。
作为回报,月邻的小院成了她唯一能喘息片刻的地方,阿随偶尔心情好,甚至会指点她一两手粗浅的吐纳法门,让她强身健体。
这短暂的平静,在一个午后被打破了。
月舒脚步匆匆地进来,脸色比上次更加苍白,连指尖都在微微发抖。她甚至顾不上阿随就在旁边,声音带着压抑的恐慌:“哥哥……柳氏,柳氏要给我定亲了。”
月邻正在尝试用阿随教的法子,将一丝妖力凝聚成细针,闻言手一抖,那妖力细针差点溃散。“定亲?和谁?”
“是……是西城那个开杂货铺的王掌柜。”月舒的声音带着绝望,“年过四十,死了三任老婆,据说都是被他……折磨死的。他给了柳氏一大笔彩礼。”
月邻的眉头紧紧皱起。他来自现代,对这种近乎贩卖人口的包办婚姻有着本能的厌恶。“她凭什么这么做?父亲知道吗?”
月舒惨然一笑:“父亲常年闭关,府中大小事务都由柳氏把持。我的婚事,她自然做得主。而且……这桩‘好亲事’,原本是月莹挑剩下的。是月莹前日在母亲面前哭诉,说那王掌柜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竟敢托人向她提亲,提醒了柳氏,府里还有个可以随意打发的我。”
又是月莹!月邻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这女人自己避开了火坑,反手就把别人推下去。
他看向月舒:“你打算怎么办?” 他没有立刻大包大揽,想先听听她的想法。
月舒深吸一口气,眼神却奇异地冷静下来,仿佛早有预料:“我不能嫁。嫁过去就是死路一条。”
她看向月邻,带着孤注一掷的恳求:“哥哥,阿随护卫本事大,能不能……能不能帮我一次?帮我离开月家?我可以自己走,只要出了这个门,是死是活,绝不连累哥哥!”
阿随原本在逗弄石桌上爬过的蚂蚁,闻言抬起头,面具下的蓝眼睛扫过月舒,语气听不出喜怒:“小姑娘,上次‘落水’的教训还没吃够?月家大门可不是那么好出的。就算侥幸出去了,你一个毫无修为的弱女子,身无分文,能去哪里?只怕下场比嫁给那王掌柜也好不了多少。”
月舒身子一颤,阿随的话像冰水浇头,但她倔强地咬着唇:“那也比明知是死路还要跳下去强!”
月邻沉默着。他理解月舒的绝望,但也知道阿随说的是现实。直接对抗柳氏不现实,私奔风险太高。他需要更稳妥的办法。
“硬碰硬不行,私逃风险太大。”月邻沉吟道,脑中飞快闪过看过的宅斗小说和电视剧桥段,“或许……可以从那王掌柜,或者这桩婚事本身入手。”
阿随来了兴趣,凑过来:“哦?说说看,你又有什么‘奇思妙想’?”
月邻看向月舒:“那王掌柜的底细,你知道多少?比如,他有什么特别忌讳的?或者,柳氏收受高额彩礼,这事若捅出去,会不会对她有影响?”
月舒眼睛一亮,立刻道:“我打听过!那王掌柜极其迷信,最怕沾惹晦气和不祥之人。而且他看似豪爽,实则吝啬猜疑,前几任老婆的娘家都因为他抠搜和猜忌跟他断了来往。至于柳氏……”
她压低了声音,“她挪用公中款项的事,我手里有些证据,虽然不多,但若在关键时刻抛出,也够她喝一壶的。”
“迷信?怕晦气?”月邻重复着这两个词,嘴角慢慢勾起一抹算计的弧度,那双红瞳里闪烁着属于现代灵魂和“黑莲花”的冷光。他转头看向阿随,露出了一个“你懂的”眼神。
阿随与他目光相接,瞬间明白了他的打算,面具下的嘴角也弯了起来,晃了晃手中的红伞,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气场伪装与信息素干扰’的实践应用课,看来要提前了。这次,咱们玩个大的,保证让那王掌柜,主动、心甘情愿地……退婚。”
月舒看着眼前这两人,一个笑得像只准备恶作剧的狐狸,一个虽然戴着面具却浑身散发着“搞事”的兴奋,她忽然觉得,那看似绝望的困境,或许真的有一线生机。
月邻对月舒道:“这几天,你照常活动,但要想办法让更多人看到你‘体弱多病’、‘气息奄奄’的样子。其他的,交给我们。”
一场针对柳氏和那门恶心亲事的反击,就在这小小的院落里,悄然拉开了序幕。
计划既定,月舒便依言行事。
她本就脸色苍白,如今更是刻意显出几分虚弱,行走时偶尔会扶着廊柱微微喘息,落在有心人(尤其是柳氏派来盯梢的)眼里,更坐实了她“病弱不堪”的印象。
而月邻则在阿随的“特训”下,开始深化他对那丝“晦暗”气息的掌控。
“不够,还不够‘脏’。”阿随环抱双臂,看着月邻周身那圈若有若无的、让人不适的气息,挑剔地摇头,“要那种……仿佛从坟墓里爬出来的阴冷,带着点怨念和不详,让普通人靠近了就觉得头皮发麻,运势都要被影响的感觉。”
月邻嘴角抽了抽:“……你这描述也太具体了。”他闭目凝神,努力回忆着前世看过的恐怖片氛围,调动着体内那庞大妖力中极其细微的一丝,尝试模拟。
渐渐地,他周身的气息变得更加沉郁,甚至隐隐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类似腐朽物的腥气。
阿随面具下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月邻模拟出的这股气息……并非纯粹的妖力拟态,其中似乎掺杂了一丝极其隐晦的、连月邻自己都未察觉的……属于混沌的“无序”与“侵蚀”特性。
是他的本能反应,还是……那群混沌的‘臭虫’不知不觉间留下的痕迹?
阿随的蓝眸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寒光。
于是,他暂时压下这股情绪,带着些许欣慰,开口打断到。
“差不多了。记住这种感觉,到时候对着那王掌柜,不用多,一丝就够了,重点是‘润物细无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