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疏远的开端
医院归来后的林晚星，像一朵被暴雨摧折过的花，表面上维持着平静，内里却已是一片狼藉。她将所有的精力都投注到学习上，用成堆的试卷和背不完的知识点来麻痹自己，试图忘记医院走廊里那番锥心的对话，忘记顾屿深母亲那双带着恳求与疲惫的眼睛。
“保持距离”四个字，如同无形的屏障，横亘在她与他之间。她不再给他发信息，不再拨打那个关机的号码，甚至在学校里，也刻意避开了所有可能与他产生交集的地方。那个星空灯，被她小心翼翼地收进了抽屉最深处，不敢再看。
一周后，一个周一的早晨，顾屿深回来了。
他是在第一节课上课铃响前，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教室门口的。依旧是那身干净整洁的蓝白色校服，身形却似乎比之前更清瘦了些，脸色是一种缺乏血色的苍白，衬得那双眼睛愈发幽深。他的出现，让原本有些嘈杂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林晚星的心在看到他的一刹那，几乎停止了跳动。她强迫自己低下头，死死盯着课本上的文字，指尖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似乎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目光复杂难辨，带着她无法理解的沉重。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主动跟她说话，只是沉默地坐下，拿出课本。两人之间，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冰墙。
课间，有相熟的同学围上去关心他的身体。
“屿深，你没事了吧？可吓死我们了。”
“就是，好好休息啊，身体最重要。”
顾屿深只是淡淡地点头，用他一贯温和却疏离的语气回应：“谢谢，好多了。”
他的态度看起来和以前没什么不同，但林晚星却敏锐地察觉到，那温和之下，多了一层什么东西——一种刻意维持的、紧绷的平静，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一整天，他们几乎没有交流。偶尔不可避免的眼神接触，他也总是率先移开视线，那迅速回避的姿态，像一根细小的针，刺得林晚星心生疼。他是在遵守他母亲的嘱咐，刻意疏远她吗？还是……他也觉得，她是那个会让他情绪波动、加重病情的“危险因素”？
这种猜测让她如坐针毡，心里漫上无边无际的委屈和酸楚。
放学铃声响起，同学们陆续离开。林晚星默默地收拾着书包，动作迟缓。顾屿深也还在座位上，似乎并不着急。
就在她拉上书包拉链，准备起身离开时，一直沉默的顾屿深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林晚星。”
她的动作僵住，心脏猛地一跳，却没有回头。
一个略显陈旧但保存完好的深蓝色硬壳笔记本，被一只修长却苍白的手，轻轻推到了她的课桌中央。
林晚星怔怔地看着那个笔记本。
“这个，”顾屿深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近乎艰涩的沙哑，“你先帮我保管。”
她终于转过头，看向他。他的眼神深邃得像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痛苦和挣扎。
“等我回来……”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继续说道，“……再打开。”
等我回来？他要去哪里？为什么要把笔记本交给她保管？又为什么……要等她回来才能打开？无数个疑问在她脑中炸开。
她看着他苍白的脸，和他眼底那浓得化不开的阴郁，那句在医院里答应他母亲的“保持距离”在嘴边盘旋，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伸出手，指尖微颤地触碰上那个笔记本冰凉的封面，仿佛能感受到它主人沉重的心跳。
“好。”她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回答。
顾屿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她心碎，似乎有千言万语，最终却什么也没说。他站起身，背起书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教室。
林晚星独自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手里紧紧攥着那个深蓝色的笔记本。它不厚，却仿佛有千斤重。这里面，记录了什么？是他的竞赛心得？学习笔记？还是……别的什么？那句“等我回来再打开”，像一个充满诱惑又令人不安的魔咒。
她强忍着立刻打开的冲动，将它小心翼翼地放进了书包最里层。
然而，命运的捉弄远未结束。
就在顾屿深返校的第二天，校园论坛的一个角落里，悄悄出现了一张模糊却足以辨认的照片。照片是在图书馆拍的，角度刁钻。画面里，顾屿深和苏晴面对面坐着，苏晴正笑着将一本厚厚的书推到他面前，而顾屿深，虽然没有笑，但神情是放松的，甚至……可以说是温和。
发帖人配的文字极其暧昧：“学神病愈归来，身边换人了？看来‘互助协议’对象有变哦~”
这张照片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炸弹，瞬间在私下里炸开了锅。
“我就说嘛，顾屿深怎么可能真的看上那个转校生？”
“苏晴也挺好的啊，活泼开朗，家世也好，跟顾屿深更配吧？”
“看来之前都是我们误会了，人家可能就是纯粹帮帮忙。”
“林晚星也太可怜了吧，这才几天……”
流言蜚语再次将林晚星包裹，这一次，却带着更残忍的意味。那些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几乎要将她穿透。
苏晴焦急地跟她解释：“晚星你别信那些！那天就是顾屿深问我借一本绝版的参考书，我家正好有，就顺便带给他了！就说了两句话！真的！”
林晚星看着苏晴急切而真诚的脸，点了点头：“我知道，我相信你。”
她相信苏晴。可是……她不相信那个画面里，顾屿深对苏晴流露出的、那份她许久未曾见过的放松与温和。
他可以对别人温和，却唯独对她冷漠回避。
他将一个充满秘密的笔记本托付给她，说着“等我回来”，另一边，却和别人传出这样的照片。
那个被她小心翼翼珍藏的星空约定，在此刻，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讽刺。
信任的基石，开始出现第一道裂痕。
那个深蓝色的笔记本静静地躺在书包里，像一个沉默的潘多拉魔盒。
到底该不该打开？
他口中的“回来”，究竟是什么时候？
而他和苏晴之间，真的……只是借一本书那么简单吗？
